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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蕾絲糖 -【妖妃這等生物之二】成親不想奉陪 [打印本頁]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1 PM     標題: 蕾絲糖 -【妖妃這等生物之二】成親不想奉陪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6-11-13 02:13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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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街頭熱議,白家長女琴藝高超,媚術驚人,
即便容顏有毀,依然把雅郡王迷得願為她捨去性命……

愛好音律的雅郡王是皇帝面前的紅人,女子眼中的好夫婿人選,
她因為一場大火毀了容,當然不敢妄想他,
可繼母卻是一心想攀上王府,想把繼妹嫁給他,
要她為繼妹捉刀,參加琴宴,以琴藝吸引他注意,
但事情哪有這麼容易的?詭計一下就被識破,
繼母繼妹雙雙入獄,她則被震怒的他抓回王府軟禁,
她都做好被折磨得慘兮兮的準備,誰知……
她生病倒下時,是他在身邊溫柔照料,
又教訓她繼母繼妹一番,為飽受欺凌的她出氣,
甚至說他打從三年前被她救了一命後就記著她、喜歡她?!
面對這樣的寵愛與深情她怎能不動心?
偏偏成親的日子怕是永遠不會來……
只因他那個瘋狂嫉恨他的弟弟又出毒計,
不僅抓她為人質,還放火要把來救人的他一起燒死……

【出版日期】 2015/05/22
【出版社名稱】 新月
【書系及編號】 花園2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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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第一章

  臨江的一處簡陋居所,不意外的,今日又來了一名貴客。

  一輛有一干親衛隨行的馬車停在屋前,馬車雕工精美,鑲金嵌銀,車夫搬來凳子至車門前,小廝則撩起金絲縷邊車幔迎車內的貴人下馬車。

  步下馬車的男人,有著一張迷人神魂的俊容,狹長的黑眸深邃湛亮,英眉斜飛入鬢,高挺的鼻下有張厚薄適中、自然帶紅的唇瓣,唇型優美。

  他手持輕扇,一身紫色錦緞華袍,如雲的墨發上戴著玉冠,風度翩翩、高雅不凡,他神色慵懶地站在屋門外,門上匾額以蒼勁字跡寫著「陵弦館」三個字。

  陵弦館內的僕人早已聽聞馬車聲響,開了門,一眼就認出眼前的人是誰,連忙行禮,「王爺。」

  「荊師傅在嗎?」被稱王爺的易風行風雅地搖扇,微笑問道。

  「主人在,王爺裡面請。」

  易風行照例揮手屏退親衛,只帶了一名貼身小廝跟隨陵弦館的下人入內。

  下人將他們迎入廳堂後,過沒多久,內室徐徐走出一名老翁,老翁蒼老的面容上眼眉凌厲,總是下垂的嘴角帶有幾分冷硬,一開口就毫不客氣,哼聲道:「王爺可真有閑情,日日來訪老朽的寒舍。」

  易風行的面色不惱,也不在乎對方不敬重他高貴的身分,荊何的脾氣他再清楚不過。

  因為鍾愛古琴,府中收藏了幾把,卻始終沒遇到合心意的,於是他月余前慕名拜訪了造琴名師荊何。

  起初,荊何請家僕推說他不在館內,給他吃了閉門羹,因為荊何自從被兩三位不懂琴的王公貴族氣到後,就對王公貴族很是反感,認為他們只將琴當成收藏品而非真正重視琴的本質。

  他不氣餒,荊何的硬脾氣和他制的琴一樣出名,早有心裡准備的他在不遠處的客棧住下,天天來訪,第五日時,荊何將他請入,二話不說,擺了兩把素琴要他分辨好壞,選錯就得走人。

  他賞琴已久,甚有研究,哪個是百年白桐、哪個是新青桐,他自然分得出來,但這只是個開頭,接著家僕放上另外兩把琴,荊何各奏了一曲考他分辨琴的音色好壞,他也選對了琴,甚至還開口對荊何微笑道:「師傅,您對我太客氣了,鹿角霜胎和八寶灰胎的音色,自然是鹿角霜胎為佳。」

  荊何微愣過後,哈哈大笑,神色轉為友善,「王爺,您怎知這兩把琴是何種漆胎?」

  「這兩把琴的木質皆為上等,琴弦相同,但終有差別,使用八寶灰胎之琴,琴面如繁星灑落,美則美矣,卻因質硬而致琴音較響,音色尚不及使用鹿角霜胎之琴。此琴音色絕佳,自然是使用鹿角霜胎,荊師傅漆藝好,不薄不厚,琴音清晰而柔美。」

  「不錯。」荊何撫須頷首,對這名貴客多了幾分欣賞,易風行自始至終不以「本王」自稱,可以感覺到他對他的敬重,加上言談中可知悉他對古琴的了解,求琴的誠意的確足夠。

  「再恕我鬥膽冒犯師傅您一句。」

  「嗯?」

  「方才師傅用這兩把琴皆彈了同一曲,卻有一音之差。」

  聞言,荊何服氣了,他確實錯彈一音,這位貴客能聽出來,著實不簡單,「王爺耳力很好,與那些不懂琴的混帳不同,待會琴室裡的琴供您挑選。」

  「多謝荊師傅。」

  那日他們相談甚歡,荊何發現易風行精通音律,對琴曲多有研究,甚至拿了琴譜與他討論,離開前,他挑了一把通體漆黑的仲尼式古琴,琴音清雅,當場小奏一曲,引來荊何的贊賞,「好曲。」

  提及此,他感嘆道:「此乃是我救命恩人所彈之曲,可惜當年未能知道她是誰。」語末,他有個想法閃過腦中,希冀地看向荊何,「荊師傅,您接觸過如此多的琴師,是否有遇過琴藝高超,卻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總是戴著黑紗帷帽的姑娘。」

  被問及這個問題時,荊何竟收起了笑臉,「老朽不認識您所述的姑娘。」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荊何在說謊。

  於是,他再次拿出毅力,務必要從荊何嘴裡問到答案,不過荊何心腸也很硬,自他問起救命恩人的下落,迄今已經持續一個月,但荊何卻始終不肯松口。

  「荊師傅,那位救命恩人對我極其重要,懇請您為我引見,或是告知其下落。」易風行誠懇地道,不相信自己真的無法打動荊何。

  「王爺,您的請求老朽已經聽過很多遍了,老朽也說過,老朽並不知情。」荊何坐上太師椅,向僕人吩咐奉茶後,對他說道:「王爺,這杯茶喝完後,就請離開吧。」

  他咬了咬牙,從僕人手中接過鐵觀音。

  每次,荊何都以這種方式請走他,他看得出來,荊何並非討厭他,否則他是連一杯茶都不會給的。

  他自認自己這一個月來的誠心和毅力,已經非尋常人可及,無奈荊何卻無動於衷,究竟他要怎樣做,荊何才肯透露她的消息?他對錢財是不屑一顧的……

  他沉思過後,心一橫,將鐵觀音一飲而盡後,下一瞬,竟是撩袍下跪。

  那剎那,荊何老眼瞪大,荊何的家僕也慌得不知所措。

  小廝葉勳驚呼,「王爺,您怎能跪下?」

  葉勳連忙要扶起他,卻被揮斥,「退下!」

  「王爺,您這是……」荊何冷硬的神色有些松動。

  「敝人易風行在此向天發誓,絕無半點虛假之心,想得知救命恩人的消息,只為還清這份惦記多年的恩情。」易風行雙目炯炯地道,眼中滿是執著,「荊師傅,她是我愛上古琴,當上協律都尉的原因,我以為只要我有法子接觸各地的琴師,就找得到她,但是卻沒人知曉,我雖灰心卻不想放棄,每當一想起三年前,我在生命垂危之際,她是如何陪伴我渡過難關,便難以勸自己放下。」

  荊何撫須嘆了氣。原來是三年前啊……

  易風行是如何當上王爺的,這是許多市井小民都津津樂道的故事,荊何雖離群索居,但也非足不出戶,每月上茶館品茶時便聽聞過。

  三年前,皇帝久病臥榻,宮中皇子暗地爭鬥,太子恐懼九皇子易熒宵,因為九皇子的舅舅衡岳煬是太師,在朝中極有影響力,加上在關外征戰多年,握有雄兵的七皇子易碧血,明擺是支持九皇子,讓太子覺得備受威脅,然而,太子卻不小心發生宮中醜聞,與某官之妻有染,令皇帝不滿,使得自己的太子之位搖搖欲墜。

  太子多次想除去九皇子未果,派去的刺客皆被武功高強的七皇子及其部下給殺掉了,因而積極想培植自己的勢力,假如有一日,若父皇聽從太師的建言,撤掉他的太子之位,他即能夠發起政變。

  佾親王府世子易風行因此被扯入宮中內鬥,其父王乃皇帝的二皇兄,有自己的封地和兵權,但畢竟已年過半百,不太管事,經常與王妃游山玩水,大多的事情都交由易風行打理,因此太子打起他的主意,但多次籠絡他不成。

  而易風行的弟弟易司昭,嫉妒哥哥身為嫡長子,將來能繼承爵位,且自己多次想加入太子的一派卻被拒絕,反倒是對太子的態度漫不經心的哥哥被看重,他對此感到怨恨與不平,覺得哥哥沒努力就能獲得一切,因此他竟在某日王公貴族的狩獵路程中,派自己的親衛長暗殺哥哥。

  易風行遭人刺殺意外落河後,衙役、侍衛找尋多日卻毫無消息,其父王、母妃傷心得幾乎絕望,卻在一個月後,身形削瘦的易風行自己回到佾親王府,沒人知道他是如何生還的。

  其父王、母妃從他口中得知易司昭的狠心謀害,兩人雖然痛心,卻因為疼愛次子,相信他有天終會改過自新,於是動用威權,僅軟禁易司昭在府中,而其親衛長則代罪問刑,本應斬首,卻於行刑那日逃出牢獄,從此沒了下落。

  在那之後,向來對皇子爭鬥態度不明的易風行,突然與太子交好,與九皇子交惡,易司昭對哥哥突來的轉變起了疑心,並且觀察到哥哥和七皇子暗中有往來,懷疑哥哥透過七皇子和九皇子有聯系,多次去信要太子小心,然而太子卻不相信易司昭,當他驚覺不對時,自己的算盤和動向早已被掌握,勢力也在不知不覺間削弱了大半。

  於是太子積極於討皇帝歡心,為守住自己的地位,派人暗殺易風行卻被七皇子的人阻擋,只能亡羊補牢的從易司昭那裡,得知有關易風行的零星消息,以做推測與防範。

  未料,一年後,皇上無預警的駕崩了,太子欲取得遺詔登基,卻被九皇子搶得先機,發動政變,那日皇宮裡化做血海,最終九皇子親手將太子斬殺於宮門前,為此事畫下句點,披上黃袍成為新帝。

  除七皇子易碧血之外,所有皇子皆死於此政變之中,由此可窺見新皇帝易熒宵的殘暴,更駭人聽聞的是,易熒宵斬下太子首級,宣布登基,披上黃袍後,所下的第一個命令,便是命七皇子易碧血領一干兵將血洗先皇後宮,傳聞是為了身為貴妃的母妃死於後宮爭鬥一事復仇。

  更有傳言,先皇不是病死而是被九皇子毒死的。

  易熒宵治理天下至今雖僅僅兩個年頭,但未有飢荒,律法嚴苛,世道安平,百姓對新皇帝各種傳言的恐懼,漸漸消散了。

  易風行在易熒宵的繼任大典時,便被封為郡王,封號雅,賜封地與兵權,但他拒絕擔任重要的職位,唯任協律都尉一職,掌管宮樂統籌及民樂收集、推廣。

  易風行年僅二十有八,如今的權力與地位,是歷經風雨和血淚得來的,而在他落難時救了他的人,定然在其心中有一席重要的地位。

  荊何經過一番掙扎,終於開口,「王爺,跟老朽過來吧。」

  留下小廝,易風行困惑地起身跟上去,進到了藏書室,看見荊何從暗櫃裡拿出一本泛黃陳舊的書冊,書封上所寫的字,令易風行訝然道:「雲霄密譜竟然在荊師傅手上啊……」

  荊何蒼老的指節輕撫雲霄密譜的書封,帶了點緬懷。

  「對別人而言,此譜僅是神品,百年之前的名曲皆收編入內,因為是不傳密譜,甚是神秘且讓人向往,但對老朽來說,這是故友留給我唯一的遺物,他孤老而死,相信我能珍惜這本密譜。」語畢,荊師傅垂眸沉默了一會兒,才轉過頭,神色有些不舍地將雲霄密譜交至他手裡。

  「荊師傅?」

  「老朽能幫您的,只有如此。」荊何微微一頓,又道:「老朽雖認識與您所述特徵相符的姑娘,但是白姑娘身有缺憾,懼見生人,一旦老朽為您引見,白姑娘恐怕便不再與老朽鼓琴同樂,她與您一樣是愛琴之人,老朽對她的琴藝甚是珍惜。」

  得知荊何隱瞞的原因為何,易風行對他這陣子的刁難,便沒怪罪之意,「姑娘姓白?可知閨名?」

  荊何搖頭,「不知。」

  「您說她的缺憾是什麼?」他對這句話很在意。

  「白姑娘容貌有毀,若不是因為敬重老朽,她也不會讓我看見她那張臉。」

  易風行閉了閉眼,「原來如此。」

  想當年,他被她從河中救起後,因重傷幾乎昏迷,她為了安撫他,而撫琴給他聽。

  他在半夢半醒間,聽見宛如天籟的琴聲,她的琴聲悠悠,如泉輕流,恰似四月春風,暖暖地輕撫過他的心頭,令他難以忘懷。

  迷茫中曾張開眼過,看見她守在床邊的身影,可惜她始終戴著黑紗帷帽,不見其真面目。

  再次清醒後,他想向她道謝,她卻早已離開,連治療他的大夫也不知她的名字,來自何方、她的相貌為何,只知她為善不欲人知,是與她爹爹一起來到這個村子的。

  她所彈的曲子他直到如今都還清楚的記得,希望有朝一日能聽她再彈一次。

  也因為她,原本對古琴只是玩賞的他,愛上了古琴,一頭栽了進去,至此無法自拔。

  他當上協律都尉後走訪各地,只要有知名琴師所在的地方,他都不辭勞苦地去拜訪,只可惜次次失望。

  由此他能合理推斷,她高超的琴藝,是因為天分以及閉門潛心所練出來的,並非以此為業,所以也沒和他人交流。

  能從荊何這裡得到消息,他覺得自己總算能夠得償所願,心裡十分喜悅。

  「王爺,其實……就算您下跪求老朽,老朽也不該將白姑娘的事情告知您……但是……」荊何嘆了口長氣,「終究,老朽還是有一絲私心啊。」

  「荊師傅,難不成……白姑娘發生了什麼事?」他心急的追問。

  「白姑娘初來求琴時,老朽聽她奏了幾曲,告訴她目前沒適合她的琴,請她等候半年,會制出一把合適她的琴,後來,她常來探望老朽,然而在琴將完成之際,她爹因病去世,從此她的琴聲有如她槁木死灰的心,老朽告訴她,無法將為她所制的琴—冰清鳴月賣給她,因為如今的她,無法懂冰清鳴月的音,彈不出冰清鳴月的韻味,我要她先沉澱失去至親的傷痛,等能再彈出過往的琴音時再來,她失望而歸,雖她曾說會再來訪,但半年過去,老朽仍未見到她,老朽想,白姑娘恐怕尚沉浸在喪父之痛中。」荊何感嘆道。

  「原來如此……」他不禁也替她感到難過。

  荊何倏地面帶嚴肅的看向易風行,慎重地道:「這陣子王爺的誠心,讓老朽相信王爺是有心人,能夠帶白姑娘走出傷痛、找回她的琴音。」

  「這就是荊師傅您給我這本密譜的用意嗎?」

  「依老朽之見,您可辦琴宴,廣發請帖,並以此譜作為獎賞,或許白姑娘會因為向往琴譜而出現。」

  易風行了解的頷首,他會如此想找到她,不只是因為她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也是向往她的琴音,如今她正處於傷痛中,他自是要幫助她。

  只要能夠助她走出陰霾,她一定還能彈出和他印像中一樣美妙的琴音。

  「但荊師傅,這琴譜如此貴重……這樣,好嗎?」雖然他對荊何的提議很心動,但這畢竟是他故人的遺物。

  「如果將這本琴譜讓出去,能讓白姑娘走出喪父之痛,也是一樁好事,相信故友能體諒。」荊何負手嘆道。故友和他同樣是造琴師,珍惜琴藝好的琴師的心情相信也是一樣的。

  「多謝荊師傅成全。」易風行拱手,口吻裡滿是感激。

  離開陵弦館後,易風行的神色恢復一派慵懶,對身後的小廝說道:「葉勳,你吩咐車夫在回城前先去百花園。」

  葉勳恭敬問道:「王爺,去百花園是和誰有約嗎?」

  他露出帶有深意的一笑,「不,本王准備要辦琴宴!」

  對天下廣發請帖有什麼難的,為了能引她現身,他會用最盛大的宴會歡迎,和她會上一面!

  白府的蕙心閣裡,有名氣質出塵的姑娘半躺在軟榻上,黛眉絛唇,膚白勝雪,柳腰不盈一握,絲綢般的長發不簪,任其散下肩腰,這畫面美矣,卻令人不禁感嘆,美人右臉的大塊疤痕,毀了這幅美景。

  白慕巧望著窗欞,眼神茫然空洞,雖然荊師傅勸過她,要她走出喪父之痛,但她辦不到。

  縱然人死不能復生,但爹爹是世上對她最好的人,她怎能不難過?

  白慕巧娘親逝去時她才五歲,她爹天天哄著她,指著天上的星辰說娘會守著他們,他們父女倆並不孤單,而且過沒多久繼母入門,和爹生了個妹妹給她,繼母待她也不錯,她仍是過得快樂,在她及笄那一年,因為美貌和脫俗的琴藝,慕名求親的人們都快踏破門檻。

  然而繼母劉珍玉所生的繼妹白沛茹因嫉妒她受所有人的喜愛,而自己卻只有娘親的疼愛,於是收買了一名長工,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放火燒了她住的樓閣,她雖幸運逃出大火燃燒的樓閣,但她的臉卻被烈火燒毀,身上也有好幾處燒傷的痕跡。

  她爹白仙齊因此震怒,雖那名放火的長工,最後仍不願供出主使者是誰,但大家心知肚明這場火必然與當時年僅十歲的二小姐白沛茹有關,因為事情發生的當下,只有她表情平靜、毫不驚訝,也沒有半點替姊姊感到難過。

  事後,她爹將那名長工送官,從此也對繼妹很冷漠,原本,爹是想將繼妹趕出府作為懲罰,但繼母替親生女兒求了情,也讓她爹心軟,因為劉珍玉是溫婉聽話的妻子,也很能干,能分擔生意上的事情,嫁進來至今,也對他和亡妻所生的大女兒好,於是在她的眼淚下,他勉強原諒了二女兒,但也訓誡二女兒不得再犯。

  不過因為白慕巧容顏被毀,求親的人們對她如棄敝屣,她除了受燒傷的疼痛折磨外,也為旁人的目光言語受傷,變得郁郁寡歡。

  她爹將一切看在眼底,為此感到十分不舍,但帶著她四處行商且尋訪名醫,也不忘做善事積福報,只希望老天垂憐,讓他們父女倆能遇到救回她容貌的神醫,只可惜走遍大江南北,每個大夫都對她的燒傷疤痕表示愛莫能助。

  她十七那年他們放棄了求醫的希望,打道回府,但她爹並不知道,其實在歸途中,於某個村莊休憩時,她曾欲投河自盡,只因那時湊巧在河中救起一位瀕死的人,才了解到活著的可貴,於是那夜,她和爹促膝長談,告訴他,自己臉上有傷疤也無礙,只要能永遠陪伴爹,身為女兒的她就心滿意足。

  她永遠記得,那時的爹因為放下擔憂愧疚又哭又笑,讓她歉疚得也一起哭了,真慶幸自己沒有真正去尋死。

  而她的貼身奴婢雲虹,也因樓閣失火的時候,恰巧回家鄉葬父,沒能保護到她,對她充滿歉意。

  她意識到身邊仍有關心自己的人,她想好好珍惜他們。以前是她被燒傷的疼痛與對容貌的自卑,蒙了眼和心,才會沉浸在灰暗的情緒中,現在她已經頓悟了,縱然將來只有爹、雲虹,以及她的愛琴陪她終老,她也願意。

  然而,世事無常,這樣快樂的日子只過了兩年半。

  她二十歲生辰未過,白仙齊因為一場突發的重病逝世,她知道的那一剎那,眼前忽然一黑,她便昏了過去。

  辦完白仙齊的後事,劉珍玉掌管了白家,溫柔慈愛的面具開始剝落,露出了真實的面目,給她生活的月例跟長工一樣少,蕙心閣除了雲虹以外的奴婢全部遣走,也不讓她和她們一起用膳,而讓廚房僕役送來的飯菜,就跟下人吃的粗食一樣差。

  她這時才知道,繼母早對她有怨,因為爹太疼愛她,以致於表面上雖原諒了二女兒,卻仍有介懷的地方,所以即使繼母說破了嘴,爹仍遲遲沒替她找門好親事,就讓她一年拖過一年,如今仍待字閨中。

  丈夫去世半年,女兒今年已十五,守孝三年的期限,卻還有兩年半要過,但若等女兒年近十八再議親,豈不是太晚了?即使要找好人家恐怕也會被對方嫌有些老。就是這點讓劉珍玉心裡十分不好過,一直認為去世的丈夫,是蓄意要讓她女兒和被毀容的白慕巧一樣,這輩子都無法嫁人,以償還女兒當年犯下的錯誤。

  白慕巧猜想,繼母即使如此不滿她,卻沒將她趕出去府的原因,恐怕是因為現下白家的生意,還是靠著爹的人脈在維持著,若做出趕她出府這種出格舉止,怕是會引起撻伐之聲。

  她自己過得不好,她並不在意,只為連累了雲虹而內疚,雖然她總是瞞著她,但這白府也不大,她這個做主子的,怎麼可能不知道雲虹被繼母的丫鬟欺負呢?

  但她無法跟繼母理論,因為那只會讓她們在白府更過不下去而已……

  在白慕巧又陷入憂愁時,砰的一聲門扉忽然被人打開,一道有精神的聲音響起,「小姐!」

  白慕巧抬眼望去,雲虹人如其名,宛如雨後天邊的一道彩虹,帶著一抹讓人忍不住跟著她一起笑的開朗笑容,來到白慕巧的身邊,拉著她的手開始嘰哩呱啦的跟她聊天,「小姐,奴婢今日上街采買,聽見一件事情。」

  「什麼事?」她神色柔和地問。和雲虹閑聊,是她每日最快樂的時候。

  「小姐你知道吧,那個雅郡王,打從當協律都尉開始走訪民間,並辦了幾場樂宴後,他俊美的容貌,迷倒眾多閨女,人人不是傳聞說,他鍾愛琴音,只要彈得一曲好調,就能得他多瞧一眼,所以許多名門閨女請知名琴師授琴,只希望自己能入雅郡王的眼,成為他的郡王妃。」

  雲虹那俏皮的表情和語氣,讓白慕巧忍俊不禁掩嘴一笑,「知道啊,你在好久好久之前,就跟我說過了。」這種小道消息,對她來說,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和她八竿子打不著,但光聽著也覺得很有趣。

  「唉呦,重點是,雅郡王目前一個都看不上眼,這代表什麼?」雲虹一臉你趕快問我般,兩眼放光。

  「代表什麼?」她忍笑,順她的意問下去。

  「他眼光很高,才會至今未娶妻納妾,說不定,他跟他父王一樣,是個痴情種,一生只想擁有一個女人。」關於他父親佾親王未納妾的事蹟,在市井小民的口中也是一則佳話。

  「嗯嗯,若有女人被雅郡王看上,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她點頭接話,這種王公貴族的事情,向來都讓人好奇。

  「小姐,你為什麼一臉不干自己的事情的樣子?」雲虹不能理解的問。

  「嗯?怎麼與我有關?」白慕巧很困惑。

  「奴婢今天聽說,這次雅郡王廣發請帖到各家各戶,只要對自己的琴藝有信心者都能前往百花園演奏,若能受樂官肯定,就能參加琴宴,和其他人交流,其中琴藝最高超者,就能見到雅郡王,向他獻奏一曲,若能博得雅郡王的欣賞,就能借傳說中的雲霄密譜一閱,據說那是所有琴師夢寐以求的琴譜。」雲虹深吸口氣,再道:「小姐,你一定要去,這不只是為密譜,也是為你自己,你一定要給自己一個機會!憑小姐的琴藝定能讓郡王欣賞。」

  她睜圓了眸,沒想到雲虹告訴她有關雅郡王的事情,是打這個主意,但這會不會太異想天開了?

  「小姐的琴藝很好,只要有機會,就有可能啊!」雲虹的表情很認真,完全沒有在開她玩笑的意思,「小姐是值得得到幸福的!」

  「幸福」兩字令白慕巧怔了怔,喉嚨干澀不已,過好一會兒才能讓自己若無其事地笑著說:「謝謝你,雲虹,不過雅郡王實在是太高貴的人了,他和國舅爺、羅親王,皆為皇上眼前的紅人,龍配龍,鳳配鳳,我們就別想著這些了,好嗎?」

  雲虹看著小姐故作鎮定的樣子,滿心不舍,她聽得出來,小姐沒說出口的話是,她不敢去奢望自己能得到幸福……

  正因她眼睜睜看著本來無憂愛笑的小姐,經過被燒傷的意外、老爺過世的痛苦,如今成了憂郁寡言的樣子,她當然也能明白,人在遭逢重大變動時所受的折磨,會改變一個人。

  小姐總是一人安安靜靜,就算是笑,也是柔柔淡淡的,不帶有太多的情緒,有時候她看著她那纖弱的身影都很擔憂,怕她下一瞬就會消失。

  這時,打破她們之間的沉默的是一道敲門聲,「大小姐,夫人請您到秋風亭。」聽這聲音,是繼母身旁四名丫鬟之一。

  白慕巧回神過來,輕應一聲,「好,替我轉告娘一聲,我等會就到。」

  夫人的丫鬟領話離開,雲虹望著門扉,內心閃過一絲不安。

  夫人和二小姐平時連用膳都不跟小姐一起,怎麼可能會邀小姐聊天,難不成又有什麼計謀……

  不等她深思,便傳來白慕巧催促的聲音,她趕緊動手替她綰發,伺候換衣。

  白慕巧帶著她到秋風亭與夫人、二小姐一敘,那一個時辰的談話內容,讓雲虹心裡十分難過,內心的不安,竟然成真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第二章

  為期兩日的琴宴在百花園裡展開。

  百花園位於皇城外西邊,是當今文人雅士、王公貴族聚會的地方,有不少的詩會、宴席都在此舉辦,它比御花園更美不勝收,奇花異草盡在園中,奢華程度亦不下皇帝行宮,雕梁畫棟,碧瓦朱甍,華麗萬分。

  百花園之主能在天子眼皮下如此囂張,並非沒有原因。

  人人皆知,當今國舅爺衡岳煬,輔佐新皇政事,重整朝綱,曾為太師的他很快就穩定朝政,新皇對他的看重及信賴可想而知。

  而這百花園,正是衡岳煬所庇護的。

  百花園之主燕菲花和國舅爺的關系,也是許多人茶余飯後的話題,聽說,兩年前,燕菲花當街攔了衡岳煬的轎子,大膽提出和他打賭,只要她贏了,就要衡岳煬替她撐腰,還要出資幫助她成立百花園。

  當初衡岳煬是怎麼輸給這名奇女子的,沒人知道,但衡岳煬確實替燕菲花撐腰,讓她一名女子能在皇城橫行,而燕菲花廣收無處可去的女子,訓練她們的言行儀態,接待文人墨客一事,也廣為所聞。

  這時,百花園因為雅郡王正上演著令人嘖嘖稱奇的景像,大門前排著一長龍各家閨女,人人打扮得雍容華貴,頭上插滿釵環珠翠,身上穿著綾羅綢緞,手中羅扇遮面,兩側都有兩三個奴婢攙扶、打傘或是揮扇伺候著,看起來嬌弱得需要人疼惜。

  一身飄逸月白深衣的白慕巧步下馬車,那雙清眸透過黑紗看著眼前的場面,有些呆掉。

  她身邊背著琴袋的雲虹,見此狀也跟著傻了眼,「今日辦的是選妃宴嗎?有沒有這麼誇張?」

  「雲虹,別亂說話。」白慕巧無奈地瞅了她一眼。

  「我沒亂說話,是她們的目的太明顯了。」

  白慕巧淡嘆,「我們……也沒資格說別人。」

  雲虹噤聲,心裡不禁為小姐感到不平。

  她早該料到的,請帖即使有發來白府,這機會怎麼可能拱手讓給小姐?

  那日在秋風亭,夫人和二小姐先是虛情假意的對小姐噱寒問暖一番,要小姐放下過往的不愉快,而後夫人提及她本是想做一些新的生意,卻犯錯賠了本,導致現下商行經營不善,為了不讓白府潦倒下去,二小姐必須嫁個好人家,好有個靠山。

  所以她們也想賭讓雅郡王看上眼的機會,即使只是個妾也足夠風光,雖孝期未過,但也可先定親。

  只是二小姐琴藝極差,根本搬不上台面,不可能通過樂官那關去參加琴宴,更別說是見到雅郡王,因此,二小姐要小姐冒充她出面,反正若不看臉,她們姊妹倆的身影是很相像的,所以騙得過去。

  小姐基於對去世老爺的感情,不願白府就此落敗,也就答應了,但小姐有個條件,便是事成後夫人要還她賣身契,讓她回鄉嫁人。

  她這才知道,小姐無法忍受自己跟她一起吃苦,想放她走。

  即便她要小姐收回這項決定,小姐也不願意,難得固執己見、堅持到底,這點讓她熱淚盈眶,感動不已,她不懂,小姐是如此善良,真心待別人好,為什麼卻得落得這樣的下場,她真的替她抱屈……

  當她們隨著人群排隊時,有不少訕笑的眼神和低語是針對她們,白慕巧戴著黑紗帷帽,雖不出色卻很醒目,被不少人認為是耍花招,吸引他人的注意力。

  好不容易排到門口,查帖的樂官掌心向上,「請帖在嗎?」

  白慕巧從寬袖拿出帖子,放至樂官手中,「大人,請帖在這。」

  樂官打開一看,肅穆的表情竟有幾分和緩,開口問道:「來自白家?」

  「是的,大人。」

  「名冊上需登記名字,請問姑娘閨名?」樂官旁登記的同僚問道。

  「小女子白沛茹,豐沛的沛,含辛茹苦的茹。」

  在放她進去之前,樂官不知為何很在意地又看了一眼她遮臉的黑紗,「姑娘何以遮面?」

  一旁的雲虹搶著道:「大人,我家小姐畏光。」

  樂官抬頭看了眼日頭,奇異的接受了這個理由,「姑娘請稍候。」

  樂官轉頭和身邊記錄的同僚低語幾聲,那名同僚頷首,拔腿跑進門內,沒多久,另有一名看似較年長的樂官走了出來,朝她們親切笑道:「姑娘請跟著我來。」

  這是白慕巧第一次進百花園,不禁為其華美嘆為觀止,放眼望去,雕欄玉砌,丹楹刻桷,各色羅幃輕飄,連雲虹也驚嘆此處富麗堂皇得與傳言一樣。

  當她們左彎右拐,經過廊道與穿堂,被帶入一處小廳,才驚覺有些脆異。

  這裡清靜得有些奇特,也不見其它參加琴宴的閨秀,只見屏風後隱約可見幾抹身影,其中一抹坐著的影子,應該就是考官。

  屏風前,擺著琴桌和錦席。

  白慕巧雖對這狀況有些遲疑,但一看到屏風,不禁又有些安心,果然跟請帖上寫的一樣,為了敬重各家閨秀,會以屏風遮蔽,這樣她即使黑紗遮面,也不會引起懷疑。

  「這位是白姑娘。」樂官拱手朝屏風後的人道。

  屏風後,好聽的男嗓徐徐地響起,溫潤如玉石相擊,讓她心頭一震,「姑娘,請奏上一曲吧。」

  她連忙讓自己回神,垂首坐在錦席上,雲虹解開琴袋,將琴放至琴桌。

  她素手放在弦上,隨手便是一串抑揚頓挫的泠泠琴音,奔放如江河,沁人心肺。

  曲終,等了莫約半盞茶的時間,才聽到屏風後的男子以沙啞的聲音道:「彈得好。」

  「多謝大人。」她垂首伏地等待,卻遲遲沒等到男子說一聲合格。

  她困惑不已,正想開口問時,男子又出聲了,「姑娘是為了一閱雲霄密譜而來的嗎?」

  「……是的。」她覺得手心流滿汗水,愛琴如痴的她,雖然對雲霄密譜有所渴望,但是想到自己是背負與繼母、繼妹的約定而來,便令她有些心虛心慌。

  「本官聽了姑娘的琴聲,覺得姑娘琴藝突出,會直接上報雅郡王,明日便幫你引見。」

  白慕巧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傻愣著沒有立刻叩謝。

  請帖上早已說明,第一日考琴技,第二日是琴藝交流,她以為,是等第二日琴藝交流時,讓樂官再評斷合格者當中,誰的琴藝誰最高超,才會決定能見雅郡王的人。

  雲虹連忙拉扯她的衣袖,這時她才回神叩謝,「謝大人。」

  男子語帶笑意朝帶她進來的樂官高聲道:「帶她找百花園的管事吧。」

  「是。」樂官先是朝屏風後的男子恭敬行禮,才回頭對白慕巧及雲虹道:「跟我來,這裡的管事會安排你們休息的廂房。」

  樂官一帶她們離開,屏風後的葉勛便忍不住好奇地問:「王爺,她就是您要找的姑娘嗎?」

  易風行眼角眉梢有掩不住的喜色,勾笑道:「是她錯不了。」即便她彈的不是他曾聽過的那首曲子,但是那彈琴的姿態、琴聲帶給人的感受,是不會變的。

  他能肯定,她就是當年救下他又撫琴給他聽的人。

  她的琴藝還是一如當年的好,但就如同荊師傅所說,琴聲沒那麼動人了。過往,她的琴聲充滿情感,如今卻變得平淡無波,有如一攤死水,即使琴技優秀,卻無法牽引聽者的心情。但終於找到她的那份感動,仍然蕩漾著他的心。

  他尋尋覓覓這麼多年,如今,她就近在咫尺啊!

  他可是為了她,才辦了如此大的宴會作為圈套請她入甕,如果不藉此玩玩她,讓她到明日才知道,原來考琴的人和雅郡王是同個人,他會覺得有些可惜。

  不知她還記得他嗎?會不會很驚喜當年她救的人,如今仍對她念念不忘,甚至想方設法要找到她呢?

  光是想像她認出他時會有怎樣的表情,他就十分期待。

  百花園的管事,是一名身穿勁裝,腰間佩劍,英姿煥發的女子,聽樂官稱呼她為劍蘭姑娘,白慕巧這才得知原來百花園裡的姑娘皆是以花名稱呼。

  劍蘭領著她們去廂房休息,待她一離開,雲虹便關上了房門,突地道:「小姐,請你回心轉意吧!」

  「嗯?」白慕巧不解地看著雲虹。

  雲虹按著她的雙肩,道:「別管夫人、二小姐和你約定什麼,我也不稀罕回鄉嫁人,就算永遠服侍小姐也沒關系,機會近在眼前,小姐,明日請拿下你的面紗,報上你真正的名字,不要繼續當二小姐的替身,鼓起勇氣賭一把,說不定雅郡王不是個重視美貌的人!」

  她望著替她不甘的雲虹,啞聲道:「雲虹……連府裡的下人見到我的臉,都忍不住皴眉了,更何況是外人呢?」

  雲虹聽到此言,忍不住悲咽。

  「我已經二十了,我能求的,只有一個能安身的地方。」白慕巧垂眸,努力讓自己很平靜地說出這段話,「只要能平息繼母和繼妹對我的不滿,至少能安穩的過下半輩子,更何況,商行若是因為娘經營不善而倒了……爹他地下有知,也會難過吧。況且娘說得也沒錯,讓妹妹嫁個好人家援助娘家,確實是個解決的方法。」

  雲虹聽得出來,小姐不只因為對自己的容貌自卑,更是將白府的興亡視為己任,無法接受她的意見。

  難不成,小姐這輩子真的只能孤獨渡過一生嗎?唉……

  隔日,果然有一名樂官來帶她們去謁見雅郡王。

  在劍蘭花園的亭子裡,等待她的,不只有倒茶陪伴的劍蘭姑娘,還有名坐在石椅上的俊美男人,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被樂官帶來的她,他的身邊還有一名小廝服侍著。

  當樂官停在亭子前,拱手稱呼俊美男人為王爺時,白慕巧連忙福身,「小女子見過王爺。」她身後的雲虹也跟著趕緊施禮。

  雖然從傳聞中就得知雅郡王俊美無比,但實際見到後仍不免驚嘆。他一雙墨眸深邃如泉,俊容美如冠玉,身上華服襯出他的高貴不凡,搖著輕扇的他看起來風雅瀟灑。

  「免禮。」他嗓音慵懶,帶著一絲笑意。

  聞言,她忽然覺得他的聲音和昨日考她琴技的樂官十分相像,不禁微愣,但她隨即告訴自己別亂想。

  「謝王爺。」她垂眸道。

  「白姑娘,請獻奏一首曲子給王爺。」樂官道。

  「是。」她再次福身,接著踏上亭子的玉階,在樂官的示意下坐在雅郡王的對面,並讓雲虹將琴放在石桌上。

  她內心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不知為何,她覺得雅郡王瞅著她看的那雙眸子,充滿打探的意味。

  她努力保持鎮定,深吸口氣專注於撫琴上,務必表現最好的一面,好達成和繼母、繼妹的約定。

  她一奏曲,空靈虛渺的淡雅琴音,悠遠而裊裊,洗淨人的耳與心。

  曲子一結束,易風行便開口,「姑娘,這首曲子的名字?」

  她輕輕地回道:「……知世如夢。」

  「知世如夢嗎?」易風行咀嚼這四個字,笑道:「果然曲如其名,頗有一種清靜空寂的韻味,姑娘是如何彈出如此超脫凡俗的曲子。」他還滿驚訝,她竟會彈出這種風格的曲子。

  「小女子向佛。」她簡要地回道。

  這首琴曲是她讀一首與佛相關的古詩時,所譜出的曲子,也是她近來的心境。

  爹去世後,讓她覺得人生在世,一切皆是虛空,終將歸於塵土。

  易風行聽了她的回答,頷首,「原來如此……」但他還是比較喜歡她以前的琴音。

  她是因為她爹去世,因此將精神寄托於神佛嗎?他不禁替她感到心痛。

  「不知王爺是否滿意?」她不曉得除了撫琴以外,還能怎樣得到他的欣賞。

  易風行聽出她的忐忑不安,嘴角勾笑,故意道,「不滿意。」

  白慕巧一聽,微微錯愕。那首曲子她很有自信的……如果不行,那她確實沒辦法了……

  一旁的雲虹倒是很直接地收起琴,「既然這樣,多謝王爺願意聽我家小姐奏上一曲,我們主僕就此告退了。」她話裡多少有些賭氣成分,小姐的琴藝是最好的,雅郡王居然不懂得欣賞,看來他聽琴的品味很差,哼!

  「等等,說告退就告退,未免太無禮了吧!」葉勛站出來制止。

  「什麼?不然你想怎樣?!」雲虹的脾氣也上來了。

  「雲虹,別這樣!」白慕巧連忙制止差點跟葉勛吵起來的雲虹,然後對易風行歉然道:「王爺,小女子的奴婢不小心失態了,小女子在此替她向您道歉。」

  「無妨,本王沒放心上。」易風行笑盈盈地道:「倒是白姑娘,怎麼不問本王為何不滿意?」

  「王爺……」她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究竟想干麼。

  「你不是沒有足夠的琴技,而是琴聲中沒有豐沛的情感,這就是原因。」

  白慕巧低頭沉默,心情灰暗,荊師傅也說過差不多的話……她連自己最鐘愛的琴,都已經無法彈出最好的音了嗎……

  對於她的沉默,他突地冒出一句,「你若想博得本王的欣賞,一閱雲霄密譜,行!但有條件。」

  她抬眸看他,覺得自己的心被他吊著玩,一下給她希望一下又讓她失望,猶疑地開口,「什麼條件?」

  「想起我們何時曾見過面。」易風行眯了眯眸,表達不滿,「我看姑娘傻著呢,不記得本王?」虧他還期待著,結果她從頭到尾都恭恭敬敬、戰戰兢兢,雖然黑紗遮著讓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很明顯的,她壓根兒沒有見到舊人時的反應。

  「啊?」她忍不住發出困惑的音。她以前見過他嗎?這麼尊貴的人,她怎麼可能曾接觸過……

  她仔細看著他的那雙長眸,好似有些眼熟,但翻遍記憶,卻沒什麼印像……

  「真不記得?」他有些不爽了。

  「……您是昨天考琴技的樂官?」她只能啞著嗓子,說出這個連她都覺得不太敢相信的猜測。

  「很好,你倒不是傻得很徹底,至少認得出聲音,但這不是我要的答案。」他挑了挑眉,調侃道。

  自己的猜測被證實,她腦袋有些混亂。雅郡王為何要紆尊降貴考她琴藝?既然考了,又為何掩飾自己的身分,今日才用王爺的身分和她見面?他圖的是什麼?

  一想到昨日的情景,就像是被特別安排到他所在的小廳裡考琴,她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雲虹覺得現在的狀況有些詭異,連忙站出來護主,「王爺,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王爺正在跟白姑娘說話,你不過是個下人,不得插嘴。」葉勛出來喝斥。

  雲虹瞪著葉勛,覺得他架子很大,「你不也是下人。」

  「你……」

  「吵什麼,都給本王閉嘴。」易風行充滿威嚴的瞪了他們兩人一眼,他們便默默退到自己主子身後。

  他回眸看向白慕巧,「本王沒有認錯人,看來,是你從沒將我放在心上過,才會記不得我。」這個事實擺在眼前,令他既是氣惱,又是失落,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望著他復雜的表情,白慕巧胸口像梗著什麼似的,有些難受。

  她想響應他的期待,但無論她如何努力想,都想不到……

  「罷了,這個令牌給你。」他將一個刻有「雅郡王府」四字的令牌放在桌上,「等你真的記起本王,再來找我,只要持著這令牌,門衛會放你進來。」語畢,他起身甩袖離開。

  葉勛跟隨主子離開前,不忘多瞪一眼雲虹,雲虹不遑多讓地向他吐舌做鬼臉。

  見狀,白慕巧實在是哭笑不得,「雲虹,別跟王爺的小廝鬥氣。」

  雲虹撇嘴,「哼,是他太囂張。」

  「我們回白府吧。」她望著桌上的令牌嘆氣。既然王爺認得她,那和繼母、繼妹的約定,注定是要破局了……

  「好,我們回去。」雲虹倒是很滿意這個結果,如果真的成功瞞過了王爺,反而會讓她覺得上天不公,讓二小姐得償所願,反正就算沒了雅郡王,也還會有別的機會,夫人這麼疼二小姐,總會有辦法讓二小姐嫁出去的。

  主僕兩人帶著不一樣的心情回到白府。

  白慕巧隱瞞了令牌的事情,只稱自己的琴藝比不上其它千金,所以沒能見到雅郡王。

  對此劉珍玉感到很不滿,覺得白慕巧辦事不力,還餓了她幾頓,而白沛茹因為抱著希望,結果期待落空,經常發脾氣,摔壞不少房裡的東西。

  結果不出幾日,白慕巧發現自己的首飾盒不見了,心慌不已,因為令牌就藏在裡面,她連忙詢問雲虹,雲虹也感到困惑,一起幫忙找,卻怎麼也找不著。

  在令牌不見的隔日,府裡忽然一陣騷動,白慕巧摸不著頭緒時,早就跑出蕙心閣查看狀況的雲虹奔回來,拉著她急道:「小姐,不好了!」

  望著花容失色的雲虹,白慕巧不禁也恐慌了起來,「發生什麼事?」

  「夫人被抓了!我聽到那些官兵說,還要來抓你!」

  「什麼?」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們快逃!」雲虹抓著她的手臂,就往外跑。

  她來不及戴上黑紗帷帽,就被拖著一路跑到大街上。

  因為自己被毀容的右臉,引來不少人的側目,她覺得背上冷汗淋漓,那些眼神像是用刀刮她一樣,讓她的傷疤刺痛不已。

  自從火燒樓閣過後至今,雖然傷疤已經沒有像當初那麼令她痛不欲生,但她始終隱隱約約還會覺得刺痛,每晚,雲虹都會煎上一帖止痛藥讓她服用。

  雲虹也曾疑惑過,她的傷口為何還會痛,其實,她沒告訴她,每當她和繼妹面對面時,傷疤就會開始劇痛,她實在很不想去思索疼痛的原由究竟是什麼……

  跑著跑著,雲虹帶她躲到城門附近的小巷,望著已被封閉的城門,還有駐守的官兵,兩人更是無措。

  白慕巧因為激烈奔跑好一會兒,現在才喘過氣問:「雲虹,到底是怎麼回事?娘為何會被官兵抓?」

  「我不知道……當時情況很混亂,但我有聽到……那些官兵說欺騙皇族是死刑……而且我親眼看到夫人被抓。」

  「欺騙皇族……」白慕巧不禁聯想到失蹤的令牌。該不會那令牌是被繼母和繼妹偷走的?但她們是怎麼發現的?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有道人影從屋檐上跳下,以極好的輕功落在她們身旁,嚇了她們一大跳。

  那人瀟灑地拿下頭上的鬥笠,朝她們微笑道:「白姑娘,終於找到你了。」

  白慕巧定睛一看,驚訝道:「劍蘭姑娘?」

  「主人請你們來百花園一趟。」

  「為何?」

  「這次雅郡王氣得不輕,恐怕會意氣用事,所以主人想保護你。」

  望著劍蘭誠懇的表情,她思考著,雅郡王會如此大動作抓她,可想而知他有多憤怒。

  她心裡真的很害怕,於是,她頷首接受了劍蘭的邀請,虛弱地對她微笑,「謝謝你,拜托了。」

  白慕巧終於親眼見識到,百花園到底有多囂張。

  劍蘭居然堂而皇之地帶著她們出城,也沒人敢攔,衛兵各個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劍蘭卻也不以為意,還對守城門的衛兵高傲地道:「請轉告雅郡王,百花園之主邀請王爺來百花園一聚。」

  於是,她們就這麼被領入百花園,進到主房,見到了傳聞中的百花園之主燕菲花。

  燕菲花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有牡丹的嬌艷與高貴,她柔若無骨的從軟榻上起身,微笑著走向白慕巧,婀娜多姿,身姿美得奪人心魂,神色充滿著連女人都折服的自信和驕傲。

  白慕巧不禁看傻了眼,直到燕菲花輕佻地勾起她的下巴,氣吐如蘭地贊嘆道:「是白楊花啊!」

  白慕巧愕然地脫口問「這是什麼……意思。」

  燕菲花噙笑著輕撫她的臉龐,指尖甚至游走過令她自卑的傷疤,疼惜地道:「你有著白楊花的悲哀和勇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適合白楊花的女子,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而你也不必再遮掩自己的傷疤,坦然地抬頭挺胸,這樣才能面對自己的自卑。」

  白慕巧眼眶一熱,幾乎要就掉下淚來。這位奇女子究竟是哪裡來的,她那無條件接納的眼神和口吻,讓她無法不感動……

  此時,門外傳來慌忙的敲門聲,「主人,雅郡王來訪了。」

  「哼,來得真快,這麼心急。」燕菲花笑盈盈地執起白慕巧的手,輕拍,「別擔心,我絕不會讓你被人欺負的。」

  白慕巧慌亂的心不禁被燕菲花安撫得鎮定下來,對她有種說不上來的信任。

  半刻鐘後,燕菲花和易風行各坐在大廳的一方。

  易風行臉色很難看,瞪著燕菲花的眼神好似她搶了他的東西似的。

  「哎呀,王爺,您這麼看著民女,民女會怕呢。」燕菲花嘻笑著搖著羅扇,姿態風情萬種。

  被人挑戰了權威,輕易地從他手中搶走人,易風行鐵青著臉冷聲道:「少惺惺作態,燕菲花,你以為國舅爺真會事事護你周全?」

  「這個嘛……」燕菲花眼波賊兮兮地流轉,笑道:「王爺你可怪不得我啊,若不是你嚇到了人家小姑娘,我也不會出手的,不懂得憐香惜玉,還反過來怪我?這說不過去啊!」

  聞言,易風行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自己一怒之下抓了白慕巧的繼母和繼妹,大動作關城門且派人抓她的行為,確實是太過於衝動。

  但這可怪不得他,她繼妹持了她的令牌入他王府,名字竟然跟她參加琴宴時,所報的閨名一樣,若不是他早知道她已被毀容,光只看那身影,恐怕還真會認錯人。

  於是他怒問了她繼妹來龍去脈,得知白慕巧和她繼母、繼妹竟然有一個約定,先是讓琴藝好的她來當替身騙他,好讓她繼妹有機會被他欣賞,進而嫁給他。

  原先她遲遲沒來找他,便已經令他不悅了,但沒想到,她竟然是抱著欺騙的心思來參加琴宴,虧他還花費心思辦了這場盛大的琴宴,只為了找到她……

  這種感覺,像是被人無情打了一巴掌一樣難堪。

  抓到她繼母後,從她繼母口中得知,原本她繼妹只想借用姊姊的首飾,結果丫鬟根本沒告知午睡中的白慕巧,直接將首飾盒拿走,而雲虹又正巧不在房中,也就沒人知道此事,而她繼妹看到首飾盒裡的令牌時,還以為自己有了機會可以和他接觸,就莽撞冒充姊姊跑來雅郡王府。

  即使她沒主動將令牌給妹妹,但這份差點被設計的憤怒,也令他無法輕易原諒她。

  他眯起厲眸怒道:「少跟本王廢話,把人交出來!」

  看得出來易風行的耐心已到底線了,燕菲花便朝內室喊道:「劍蘭,帶白姑娘出來吧。」

  語落,劍蘭帶著白慕巧現身,雲虹也跟隨在後。

  易風行望著她恐懼地藏在劍蘭身後、躲避他的目光,讓他散發的怒氣,不禁收斂了不少,忽然之間,他遺忘了被她欺騙的惱怒,眼中只看到她的害怕。

  她的樣子看起來好纖弱,臉色也十分蒼白,彷佛風一吹就會凋零的花兒,她身著水色深衣,玄青腰帶勒出了她不堪一握的柳腰,黑亮的烏絲如瀑布般垂在她的臉側和肩上,她輕顫的眼睫如蝴蝶拍翅,帶著一絲我見猶憐的味道。

  而他也沒忽略,那張典雅秀麗的面容上,有著讓人很難不注意到的疤痕,淺紅的疤痕,猙獰地盤據在她的右臉,令人不忍直視。

  他不禁微顫,有那麼一瞬,屏住了呼吸,說不上來此刻心裡的感覺是什麼。

  白慕巧見他直勾勾地瞧著自己的傷疤,忍不住低下頭,讓發絲垂下,多少掩去幾分她臉上的疤痕,雖然燕菲花要她不要再遮掩自己的容貌,抬頭挺胸面對一切,但自卑的影子太過巨大,仍壓得她低下頭去。

  燕菲花出聲打破沉默,「王爺,告訴白姑娘你氣她什麼,否則她很冤枉的。」

  冤枉?易風行冷哼一聲,「白姑娘,在你眼中,本王是否只是刀俎上的魚肉,你當初竟敢以令妹的閨名參加琴宴,要是本王當時就對你傾心,豈不是真被騙得徹底?」

  白慕巧一聞此言,臉色又更白了幾分。原來這件事已被發現了……恐怕是繼母、繼妹供出來的,高貴如他,這種事對他而言的確是個侮辱……

  雲虹不服氣地站出來說:「王爺,小姐也是迫於無奈……」

  易風行無情地喝斥道:「退下!這裡沒你這個下人說話的余地!」他要聽的可不是別人的回答!

  頓時,雲虹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葉勛對她搖了搖頭,好心暗示要她別再捋虎須了,雲虹再傻也看得清楚情況,這次便沒和葉勛鬥氣,退至主子身後。

  「白姑娘,你就沒有話好跟本王解釋嗎?」易風行望著沉默的白慕巧,雖然他很氣她,但她一語不發的樣子,更令他不能接受。

  白慕巧顫抖著身軀,撲通一聲跪下,「王爺,是我們錯了,我們不該欺騙王爺。」

  「你……真令本王氣惱!你可知,你這一承認,便與令母、令妹同罪,是得被判死刑的。」要是她有合理的解釋說明這是一場誤會,他會願意相信她的,然而她卻直接認錯。

  白慕巧聽了,雖然臉色煞白,卻也沒有再說話。

  這的確是理所當然的結果……只是她一時無法相信事情會走到這個地步……

  燕菲花眼見自己插手的時機到了,便笑盈盈地從太師椅上站起身,走到白慕巧身旁,對易風行道:「王爺,在您將她帶走判罪前,請恕我跟您搶人了。」語畢,她扶起白慕巧,巧笑倩兮地拿出一張賣身契塞到她手裡,「白姑娘,我想我該告訴你一件事情,只要你簽下這份賣身契,成了我百花園裡的姑娘,為百花園做事,我保證可以從王爺手下保住你的性命。」

  白慕巧錯愕,不敢相信燕菲花竟有這樣的能耐。

  知道燕菲花這一席話是真的,易風行氣得頭頂都要冒煙,「燕、菲、花!」他就知道這女人無緣無故將白慕巧帶回百花園,一定是有什麼圖謀?

  「唉呀,不用這麼大聲叫我,我耳朵好的很,聽得見的。」燕菲花笑得好無辜,「王爺,不用我提醒你吧,就算不靠國舅爺,只要我向羽裳織坊的伊東日公子說一聲,身為皇帝表哥兼幼年玩伴的他,和皇上的交情可不比一般,而他又很聽我的話……你說,要是伊公子去求皇上,皇上會不會因此赦免白姑娘呢?」

  「你……」易風行覺得這女人實在是無法無天,搶人搶得如此流氓!真是可恨到極點!

  燕菲花不理會氣得頭頂冒煙的易風行,一臉真切地握著白慕巧的雙手,向被她通天本領嚇傻的她,勸說道:「白姑娘,你完全符合我心目中的白楊花,雖然簽了這張契約就要放棄原本的名字,這輩子也只能以花名自稱、為我做事,但是你放心我會待你很好的,所以,簽吧。」

  白慕巧還傻傻的,反應不過來,任由燕菲花將她牽到桌旁,替她攤平契約,然後向劍蘭高聲吩咐,「劍蘭,拿文房四寶和印色池來……」

  這時,有道人影緩步走了進來,高聲阻止了燕菲花,「小花,別再鬧了。」

  燕菲花聞聲,氣呼呼地瞪向來人,「本姑娘說過很多次,別叫我小花!」

  易風行連忙起身迎接,恭敬一揖,「國舅爺。」

  衡岳煬拍了拍易風行的肩,「雖然小花搶人是不好,但是你也恢復點理智吧,這樣對待一個姑娘,一點也不像你。」

  易風行被衡岳煬這麼一說,火氣也退了不少,沉默了下來。

  接著,衡岳煬對燕菲花說道:「小花,我知道你不相信全天下的男人,所以建了這個百花園讓無處可去的女子,有個安身的地方,但是這名姑娘不一樣。」

  被踩到痛處的燕菲花冷下臉,「一樣的,王爺這不是在欺負她嗎?本姑娘收留她又有什麼不對。」

  「那就再跟我打一次賭吧。」衡岳煬淡淡地對她說道:「雅郡王不是你厭惡的那種男人。」

  燕菲花緊抿唇瞪著他,卻不願如他的意和他打賭。

  「看來,你心裡也有了答案。」衡岳煬微微一笑。燕菲花並非第一次接觸雅郡王,她能明白,若不是雅郡王太在意這名姑娘,又怎會如此失態,他可是時時刻刻都能氣定神閑、一派優雅的人。

  燕菲花哼了一聲,多瞪了衡岳煬一眼,她最討厭這個男人的笑臉了!

  衡岳煬向易風行說道:「好了,你將人帶走吧。」

  「謝國舅爺。」易風行拱手表達謝意,接著向自己的親衛長黑重山說了幾句,黑重山就帶著部屬將白慕巧和雲虹押走。

  白慕巧惴惴不安地和雲虹坐在馬車上,被他的親衛護送著,不知前往何方。

  她本以為一下馬車,看見的是牢獄,卻沒想到,是巍峨莊嚴的紅漆銅釘大門,上頭的匾額以大氣的字體寫著「雅郡王府」。

  她一頭霧水,搞不清楚雅郡王究竟想怎麼處理她,而他的親衛長黑重山一臉凶神惡煞、神色嚴峻,令她也不敢多問,連向來活潑的雲虹,也因為這批親衛太沉肅冷漠,難得不敢多吭一句。

  看雲虹臉色蒼白,她心裡很不舍,雲虹經歷這樣的一日,恐怕嚇到了吧……

  她們被送入一處暖閣後,那些給人沉重壓力的親衛們便被黑重山全數帶走了,只留下她們主僕兩人。

  雲虹不安地抱住白慕巧,「小姐,我們之後會怎樣?」她第一次感覺到雅郡王的權力與威嚴,是令人拜服畏懼的。

  她只能無奈低語,「我也不知道……」

  她也只能祈禱,等雅郡王氣消後,事情或許就能有所轉機。

  假如真的不能,她也會盡力替雲虹說話,讓雲虹不受她牽連。

  這麼一想後,她緊緊抱住雲虹,當作是最後一次的擁抱。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第三章

  白慕巧她們主僕倆抱著戰戰兢兢的心情待在曖閣裡,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易風行才帶著葉勛出現在他們面前。

  「令母、令妹被本王關在牢裡,日後,你得日日撫琴給本王聽,等哪日本王開心了,就會放她們出來。」易風行冷著臉扔下這句,不給她回話的機會,便轉身離開。

  但葉勛沒有立刻跟著主子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著她和雲虹,欲言又止。

  他跟著王爺多年,明白王爺有多努力想找到她,那份情感如今卻因為失望和欺騙,而無法坦率表白。

  來這裡之前,他因看不下去王爺和白姑娘的關系變得如此糟糕,曾向王爺建議,是否由他告訴白姑娘過去他們見過面,以及王爺曾費很多心思和時間,在找尋她的下落,甚至連此次琴宴也是為她所辦,但王爺卻厲色吩咐,不准他泄漏半點口風。

  王爺說,如果不是白姑娘自己感覺到他的用心、主動想起他,那他寧願她不知道,否則只會讓他覺得難堪,畢竟他堂堂一個郡王,對一個女子這般好,而她卻一無所覺,還曾想騙他,這實在是太可笑……

  當時王爺糾結的表情,令他無法不放在心上。

  王爺從未如此惦記著一個人,甚至為她失控,可想而知,白姑娘對王爺來說有多重要,而從關了白姑娘繼母、繼妹一事可看出王爺不想讓她擺脫他的意圖,只是用威脅這種拙劣的方式來表達……

  雖然他不能說出王爺的秘密,但至少他能讓白姑娘別對王爺誤會太深。

  葉勛開口說道:「白姑娘,小的懇請您……別怕王爺。」

  白慕巧對葉勛如此認真地對她說這句話,不禁愣怔。

  連一旁的雲虹也沒想到態度囂張的他,竟然有如此低聲下氣的時候,驚奇地問道:「你在為你主子說話?」

  「當然。」他一臉主子的事情就是我的大事,忠誠得很的樣子,甚至神色還有幾分驕傲,看得出來他很崇拜易風行。

  雲虹不禁脫口說:「我以為你只會狐假虎威……」

  葉勛冷哼,意有所指地道:「維護王爺的尊嚴,對付一些沒大沒小的人,自然是小的該做的。」

  雲虹不服氣的嘟嘴反駁,「我才不是沒大沒小,我這是保護小姐!」

  看他們彼此都沒有敵意,只是純粹嘴上不服輸罷了,白慕巧失笑,「好了好了,你們也就別鬥嘴了。」

  葉勛多斜睨了雲虹一眼,轉頭看向白慕巧時又恢復尊敬,「那白姑娘可有將小的話聽進去了?」

  白慕巧感謝地微笑道:「謝謝你安撫我們。」

  發現她誤會,他正欲解釋,外頭傳來易風行叫喚他的聲音,他連忙扔下這句就開口。

  「不是安撫,王爺真的對您沒有惡意,請一定要相信這一點。」

  看著葉勛消失的身影,不知為何,白慕巧覺得可以相信他的話。

  雲虹也握著她的手,滿懷希望地說:「至少我們沒被判死罪,只要小姐能彈琴彈得讓王爺滿意,我們就可以離開王府了。」

  「嗯!」白慕巧表情輕松了不少,也深信著這個想法。

  然而,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順利。

  接連七日,白慕巧連雅郡王的衣角都沒見著,但他讓廚房送來的膳食都十分講究,是她不曾吃過的山珍海味。,

  雲虹聽其它下人說過,王爺現下正忙著處理樂府的事,但若真有心,不會連聽一曲的時間都沒有,可見,王爺不怎麼認真想實踐和她的承諾。

  白慕巧覺得自己摸不清王爺的心思,她只能一方面煩惱著如何打破僵局,一方面勤練自己的琴藝,好能彈出讓雅郡王滿意的曲子。

  但一日夜晚,雲虹去廚房替她煎止痛藥,而她在房內撫琴時,有道倩影闖了進來。

  來人是比她年輕且有姿色的小姑娘,充滿了朝氣,一雙水靈的大眼好似會說話般,在她背後提著燈籠的婢女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

  「小姐,別跑了……雅郡王說過,在他府裡要照他的規矩來的,不能像平日毛毛躁躁,就算你是他表妹也不行……」婢女宓兒話沒說完,就噤聲了。

  因為她也跟她主子趙寧純一樣,撞見了白慕巧那張被毀容的臉。

  白慕巧一時也反應不過來,因為這間暖閣自從她住進來後,便不曾有其它人踏入。

  片刻,帶頭的趙寧純口直心快地說了一句讓她臉色刷白的話,「真醜。」

  這兩個字,簡潔卻直接戳到白慕巧的痛處。

  這個痛處,是她這幾年來,一直想平心靜氣淡化的。

  在出事前,她受到白府上下所有人的愛戴,親戚贊美的話語也總繞在她身上,她的琴藝和容貌征服了許多人,也不少名門公子探聽她的事,然而,在火燒樓閣那一日後,她從雲端墜落下來,再也無法爬起。

  左邊完好的臉,總會提醒她,她也曾有過無瑕麗容。

  如果只是單純被繼妹的妒意傷了心,或許可以用時光來淡忘,但是若是看得見的傷痕呢?那只會一次次凌遲著她的心,讓她無法忘卻。

  她以為毀容這麼久,心裡早已經接受這個事實,只是還是會自卑罷了,然而,第一次被人當面說醜,還用著異樣的眼光大刺刺地看著她右臉的疤痕,她才發現她根本沒接受,自己一直故作堅強的心,在這句話下,碎了。

  她……很醜……

  她自己內心明白,但跟被別人當面這麼說,感受總是不同的。

  這輩子,她都要被人這樣子看待嗎……為什麼她無法恢復往常,必須永遠和別人不同……

  注意到那對主僕還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臉,白慕巧呼吸突然變得急促。

  不!不要再看著她了!

  她站起身,一手掩著疤痕,踉蹌地越過她們欲離開暖閣,無心計較擅闖暖閣的人其實是她們。

  趙寧純從小到大都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沒經歷過什麼磨難,旁人也總是迎合著她,她無法理解自己剛才說出口的話是多麼傷人,反而對白慕巧不理會她,起身就要離開的反應,覺得很無禮,她從沒被人這麼無視過。

  她抓住白慕巧的手,不讓她離開,「站住!」

  「放手!」白慕巧驚惶得像是被蛇咬了一樣,臉色蒼白,偏偏趙寧純的婢女也跟著靠近她,她手上的燈籠,透著白紙內的火光,掀起了她曾受困在大火裡的可怕回憶。

  她怕火,很怕很怕,就算入夜,也不願意點上燭火,只靠著微弱的月光視物。

  因為恐懼加上緊張,白慕巧和她們拉扯沒多久,竟然昏倒在地。

  趙寧純和宓兒兩人不禁錯愕,手足無措。

  在此同時,她們背後傳來盤碗落地碎裂的聲響,雲虹奔到白慕巧身旁扶起她,驚叫道:「你們對我家小姐做了什麼?!」

  白慕巧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

  數日來,她總是痛醒又睡著,天天除了服用湯藥,就是睡覺。

  為什麼傷疤會痛得如此難受,就像剛被燒傷那段日子一樣,這些年內從沒這麼嚴重過。

  睡著時雲虹也很難叫醒她,她一醒就會痛得臉色發白,說不出話,雲虹便會立刻去煎止痛藥給她喝。

  通常雲虹也會勸她吃點食物,雖然她沒什麼胃口,但在雲虹擔心的目光下,她總會勉強吃幾口,然後沐浴完就臥床沉沉睡去。

  身心總是覺得好累,有時候睜開眼,也不曉得是白天還是黑夜。

  聽雲虹說,擅闖暖閣的人,是來王府作客的雅郡王的表妹趙寧純,據說那日她和家人吵架了,所以來借住幾日。

  趙寧純有請婢女宓兒來轉達歉意,因為她病倒的事情,也讓趙寧純被雅郡王罵了一頓。

  既然對方道歉了,也沒什麼好計較的,她請雲虹回復,不必介懷。

  只是她的內心依然愁雲密布,虛弱的身子也出不了房門。

  白慕巧看似在休養,卻更像是將自己困在房內,逃避著一切。

  這一日,睡夢中,彷佛聽到有人在房裡說話,但是她聽不清楚內容。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好像有只手輕柔撫過她右臉上的傷疤,帶著憐惜的味道,來回摩挲的指腹有些粗糙,不像是雲虹的手。

  然後,濕潤的感覺印上了她的傷疤,不像布巾,也不像手……卻讓她的心有些騷動。

  是誰……他每一分碰觸都帶給她陽光般的感覺,彷佛她的疤痕一點也不醜?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朦朧之間,透過窗欞迤邐而入的曰光中,看見床側有抹身影坐著,身形好看,給她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但當她的視線漸漸清晰,對上他那雙悲痛的眼眸和修長的身形,覺得有些似曾相似,忽然腦中閃過一幅畫面——

  有人趴在河中央的大石上,大半身軀浸泡在水中,看起來半死不活,狼狽不堪。

  她拍打著他的臉頰要他清醒,他那極欲活下去半醒眼神,讓她拚命將他拖回岸邊。

  白慕巧脫口迷茫地問:「你是三年前河邊受傷的那位公子嗎……」

  她還沒意識到自己是在跟誰說話,那人一聽了她這句話,呼吸突地急促了起來,他的身影罩住她,兩手撐在她臉頰的兩側,俯下身,吻了她柔軟的唇。

  她錯愕得無法思考,對方的俊顏如此靠近而清晰,他的呼吸全撒在她臉上,嘴唇上的熱度是如此真實,那雙深潭似的眸底蕩漾著她看不懂的情感,讓她幾乎快暈過去。

  他退開時,帶著笑意地說道:「你終於想起來了。」

  想起來?想起什麼……

  她望著眼前的人,思緒慢慢恢復,這張俊臉……

  這人不是雅郡王嗎?!

  「王、王爺……」她瞪大眼眸,不禁結巴起來,臉也發燙了起來,不敢相信他剛才竟然輕薄了她。

  她驚慌失措的反應令他一笑,「吻都吻了,本王不會道歉的。」雖然是因為一時喜悅而衝動吻了她,但他發現他喜歡吻她的感覺,能瞬間掃去他從太醫那裡聽到她的病因時,惱恨著自己的心情。

  他得承認,他忘了荊師傅的交代,也忘了自己想帶她走出喪父之痛,找回她原本琴音的事情。

  即使嘴上說著給她機會彌補欺騙他的過錯,但是他卻因未完全調適好心情和受損的自尊,所以一直避著她。

  如今望著她病懨懨的臉蛋,連睡著都不安穩的模樣,他很自責。

  因為太在乎,所以他迷失了自己,忘記原本的目的,直到被這份懊侮打醒。

  太醫對白慕巧的傷疤會痛這一點感到困惑,問了雲虹關於白慕巧這幾年來的病況,才知道這些年來她的傷疤一直都會隱隱作痛,但痛得如此嚴重的狀況,卻是從未有過。

  由此太醫推斷,這是心病,是她對自己容貌的缺憾始終無法釋懷,以及內心總是憂慮,十分不安的關系,而這次的劇痛更是直接證明了這一點。

  他聽了太醫的分析,心裡對白慕巧的狀況十分擔憂。

  雲虹也趁機替白慕巧解釋她騙他的苦衷,近年白府的商行經營不善,將來恐怕會就此敗落,因此,她才幫助繼母和繼妹欺騙他,希望妹妹能嫁得好資助他們家,此舉也是出於一片對她已逝爹爹的孝心,希望他不要再怪罪她。

  就此他才了解到,她是一個脆弱但願意去承擔事情的倔強姑娘。

  他不想再跟她計較什麼了,也決定放棄那無用的自尊。

  他已做了決定,從今而後,他會代替她去世的爹,成為她的支柱,陪她恢復精神。

  然而不知他心思的白慕巧,對他理所當然的輕薄,腦中亂成一團。

  不會道歉?王爺這是在欺負她嗎?!

  但她又覺得不可思議,她這張被毀容的臉,怎麼可能吸引王爺呢?

  她望了眼周遭,沒有雲虹的影子,而自己身上又只穿著單衣,不禁揪緊自己的衣襟,臉紅慌道:「王爺……您、您能離開房間一會兒嗎?」

  易風行打趣地看著白慕巧臉上閃過很多情緒,驚慌失措地像只小兔子,更忍不住想逗她,「為什麼?」

  為什麼?!她不禁睜大眼,這擺明是明知故問。

  「小女子衣著不整……」

  「本王不在意啊。」他輕佻地道。

  她深吸口氣,既然婉轉的說行不通,她就挑最嚴重的提醒他,「孤男寡女在同一室,這於禮不合……」

  他依舊神色愜意,修長的食指掏起她披散在床上的一綹青絲,在手中以指腹輕撫,「你想要本王對你負責?」

  白慕巧看他親昵地把玩她的頭發,她覺得有熱度從頭發傳來,讓她不只臉,連脖子都紅了。

  他反過來挖坑給她跳,又壞又惡質,卻又令她心跳如擂鼓。

  負責?這絕對是玩笑話吧,要是當真了,會被他當成笑話吧!

  「不是……」她結巴否認。

  對於她的膽小,他笑出聲來,雖然是為了逗弄才她故意說的,但他喜歡她不知所措的樣子,那讓他覺得自己可以影響她心緒。

  「你的丫鬟去挑你的新衣,晚一點才回來,既然你醒了,就下床好好打理一下自己,本王待會吩咐廚子備膳,你這一睡就睡太久,該吃點東西。」

  她望著窗欞外的日光,「現在幾時?」

  「已時,雖離午膳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但讓廚子早點下廚也無妨。」他起身,半回首勾唇道:「你的丫鬟已經打好了水,本王限你在半個時辰內梳洗打理好,記住,我是不會敲門再進來的。」

  在她錯愕臉紅時,易風行已帶著笑聲走了出去。

  他這句話……也是說笑的吧?

  不多久,她就明白他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

  無賴,大無賴!

  什麼雅郡王,他根本完全丟盡了「雅」字的臉,他的禮節是跑哪裡去了?

  白慕巧真不敢相信,易風行還當真沒敲門就進門!

  洗漱穿衣完,對挽發髻不是很拿手的她,坐在梳妝台前摸索了一會兒,才剛用木簪簡單的挽了個發髻時,門就被推開了。

  他對她瞪大的眼眸,露出迷人的微笑,手中折扇搖得瀟灑又風雅。

  但她一點欣賞的心情也沒有。

  若她再慢一步換好衣裳,他一進來,豈不就是給他白看了嗎?

  「王爺,您……」

  「我怎麼?」他唇角囂張地揚高,那雙深邃好看的墨眸,目光灼灼,盯得她心慌臉紅。

  「沒……沒什麼……」她低下頭,在心裡罵自己不爭氣,也不敢多問什麼,就怕他又挖坑給她跳,逗著她玩。

  他愉快地欣賞她害臊的臉龐,往外喊道:「葉勛,把午膳端進來。」

  白慕巧對他此舉一愣,不禁思索起來,難道王爺剛才沒讓葉勛直接跟著他進來,是怕她的春光被葉勛看到?

  但他怎麼就不會介意自己會看見啊……好惡劣……

  在外頭等候的葉勛,聽見易風行的命令,應聲,「好的,王爺。」

  葉勛端著午膳進門,放在桌上。

  易風行撩袍坐在桌旁,朝仍傻坐在梳妝台前的她說:「怎麼不過來吃?」

  她走過去,正想福身時,他出聲阻止,「以後,對本王不必多禮,坐吧。」

  「謝王爺。」她乖巧地在他對面坐下。

  葉勛布完菜後,靜候在一旁。

  「多吃點吧。」他舉止自然地多夾了一些菜入她碗裡,好似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般。

  他紆尊降貴夾菜的舉止,令她不知所措,垂眸不敢再看向他,「謝王爺……」

  「都說了不必多禮了,不是嗎?別老東一句謝謝、西一句謝謝的。」易風行語氣有些不悅。

  白慕巧因為他的話,不禁抬眸多望了他幾眼,他這是希望兩人親近一點嗎?

  「好……」她乖巧應聲,有些羞澀。

  他再開口時,總算坦率地將心底的感謝說出口,「關於你三年前救了我一事,謝謝。」那時如果沒有她,他也不會在這裡。

  直到現下聽到他再次提起,她對這件事情才有了真實感。

  已隔了三年的光陰,她對他的長相已經記不太清楚了,所以沒有在琴宴上認出他來,不過她永遠記得是當年的他,讓她回心轉意的。

  「不,王爺,該說謝的人是我。」

  「喔?」

  「那日,是王爺救了我。」她微笑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劍眉蹙緊。

  「那時的我曾想尋死,若不是剛好遇上王爺,被王爺極欲活下去的眼神打動,我應該是不會回心轉意的。」此話一說出口,她也很驚訝自己竟然能如此輕易脫口說出埋藏心底許久的秘密,但她沒有感到後悔,因為這份感謝,是該讓他知道的。

  易風行聽了,震驚地看著她,不只為她感到痛心,也頭次感到當年的落難,不全是件壞事。

  原來,那時她陪他渡過生死關頭,是這樣的原因啊……

  他不該感到意外的,據雲虹所述,她是五年多前被火燒傷,其父帶她求醫近兩年依然未果,她曾有輕生的念頭,也是意料之中,姑娘一旦容貌有毀,對身心都是種折磨。

  「以後,別再有這種念頭了,知道嗎?」他啞聲說道。

  「那時是我不懂事,如今已經不會了。」她搖搖頭說,然後問道:「王爺……您該不會不是琴宴的第二天才認出我,而是第一天?」她始終都覺得那場琴宴,他當考官是件很匪夷所思的事。

  易風行見她對他有好奇心,嘴角不禁漾開一抹好看的笑,「你猜。」

  她心跳快了幾拍,趕緊移開自己的目光,「……應該是第一天就認出來,因為太順利就能見您。」

  「沒錯,我當時就認出你來。」

  「為什麼?只是憑琴聲?」

  他笑了笑,吊她胃口,「當然不只是那個原因,再告訴你一件事,那場琴宴本王是特地為你辦的。」

  她微微瞪大雙眼,為了猜想的答案身心發熱,「什麼?」

  她不敢相信,他這麼做是因為在意她嗎?

  他唇邊的笑意加深,「你以為,本王是怎麼能識破令妹持你的令牌,假冒成你來找我?」

  聽他這一提點,她才注意到這個問題。

  沒錯,他並不知道她的容貌,也不該知曉她所報的名字不是她的,加上繼妹的身形和她如此相似,但他卻沒有錯認……的確是令人匪夷所思。

  「別只顧著聊天,趕快吃飯。」他惡質的不繼續替她解答,誰叫她讓他如此擔心,小小捉弄她也不為過。

  「可是……我想知道你找到我的來龍去脈……」她用渴求的目光盯著他。

  他依然不為所動,還故意威脅她,「再不吃,這一桌子的菜你都要負責解決。」

  她這下子緊張了,趕緊低頭乖乖用膳,這一桌子的菜有五盤,要是真得吃下肚,她會撐死的。

  他忍笑,覺得她實在很可愛,但瞄過她右臉的疤痕時,他心底仍閃過一絲刺痛。

  他因為親弟的嫉妒落難,她則因為繼妹的嫉妒毀容……三年前,他們互相救了對方的命,但他們的境遇卻大不相同,他咬著牙爬起來了,擁有如今的地位,而她呢?不僅失去至親,還受到繼母、繼妹的欺壓,過得何其辛苦。

  與她接觸越深,越是懂她的可憐,好似被她勾了一魂一魄,從此再也無法不牽掛她。

  這不只是同情,而是因為……更多對她說不出口的憐愛。

  看來,他心房裡闖進了一個小賊,用無辜的姿態,在他不知不覺中,偷走他的心。

  她美妙的琴音,占據他的心,她的欺騙逼出他的在意和憤怒,她的心病和背後的故事,讓他心甘情願向她臣服。

  她是多麼可惡的女子啊!一步步的,緩慢的,讓他沉淪在她的網中,但他卻一點也不想掙扎。

  易風行想至此,輕輕地勾笑,反正,他還是會要她負上全責的。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第四章

  白慕巧覺得易風行有時待她很壞,但有時又待她很好。

  雲虹回到她身邊時,帶了一堆布料上好、繡工精致的新衣裳,說是專門做皇族和貴族生意的羽裳織坊做的衣服。

  夜晚,王爺讓葉勛送來了昂貴稀有的夜明珠,讓她在夜晚時不必只能依靠月光視物。

  白日,有空閑的他,便抓著她在王府花園散步,說是她病了那麼多日,該曬點太陽,對身子比較好。

  陽光普照的王府花園,花團錦簇,易風行和白慕巧主僕四人,在青石鋪成的小路上悠閑地走著,而親衛長黑重山則帶著其它親衛在不遠處守著他們。

  就這麼安靜地漫步了約一盞茶的時間後,易風行才向背後的葉勛吩咐,「將琴房的白鸚鵡拿來。」

  「是的,王爺。」葉勛行個禮,便跑出了花園。

  她不禁因為好奇望了他一眼,「白鸚鵡?」

  「待會你就知道了。」他嘴角噙著一抹神秘的笑。

  半炷香過後,葉勛回來了,手上提著鳥籠,裡頭關著一只毛色漂亮的白鸚鵡。

  易風行倒也不急著告訴她白鸚鵡的用處,「我們也繞著園子走了好一會兒了,先歇會兒吧。」

  他帶她走到不遠處的石桌旁坐下,葉勛將鳥籠輕放在桌上,易風行朝白慕巧身後的雲虹吩咐道:「你去備壺茶來。」

  「奴婢這就去。」雲虹微微一福身,便離開去准備茶具和茶水了。

  白慕巧瞠目看著雲虹走遠的背影,回頭對易風行道:「雲虹是我的丫鬟……」

  怎麼易風行命令得那麼順口,雲虹也很聽話的照辨,讓她都有種錯亂的感覺,她的主子是她吧……

  他挑眉,「你要跟本王計較?」

  「沒有……」她囁嚅,為此事跟他計較也很奇怪,不過是拿個茶水罷了。

  他支著下顎,眸光慵懶,「看得出來你很重視雲虹。」

  她輕輕點頭,「嗯,她陪伴我很久了,待我也很好。」

  「那你以後別讓她太擔心,當然也包括本王。」他另一只手自然地伸過來,揉了揉她的秀發。

  「好……」她諾諾地應聲,有一種被他珍視的感覺,令她不禁臉紅了幾分。

  不一會兒,雲虹便端著托盤回來,並將茶具及茶杯放置在石桌上,倒茶時鐵觀音的香味四溢。

  王府裡的茶葉都是頂級的,這一點在這裡作客的白慕巧是知道的,她接過茶杯喝了幾口,香潤順口的滋味令她感到心滿意足。

  一旁的易風行也享受地啜了一口後,忽地哼了一小段曲子,而那只白鸚鵡居然接著唱。

  白慕巧驚奇地盯著那只鸚鵡瞧,她雖然知道有鸚鵡這種鳥,但是其昂貴又稀少,過去她和爹出遠門時曾有幸見過一次,但那只灰鸚鵡只是會講幾句簡單的人話,這是她頭次聽鸚鵡唱曲,感覺特別新鮮。

  白慕巧一開始還聽不出來這是什麼曲,只覺得耳熟,但白鸚鵡唱到一個段落後她就記起了。

  這是她以前譜的曲子「莫愁前路」。

  過去她和爹出遠門尋醫兼行商時,為了安定自己的心神,她譜了這首琴曲。

  莫愁前路、莫愁前路,無論再失望幾次,一定還會有下一步路,每彈一次,就是在說服自己一次,不要對未來感到彷徨、絕望。

  但求醫之旅結束回府後,她就不再彈這首曲子了,因為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下一步路了,她只能守著僅有的、珍惜的人事物,過接下來的日子。

  她詫異地看向易風行,「王爺,你怎麼知道這首曲?」曲子有八段,雖然鸚鵡只唱到了第六段,但她可以肯定這是她的曲子。

  「你忘了?這曲子你曾彈給我聽,安撫我入睡。」他笑眸微彎,「雖然重傷中的我,曲子不是記得很完整,但我有自信調子應該沒有太大的差錯。」

  她簡直佩服極了他的記憶和耳朵,他實在是客氣了,什麼沒有太大的差錯,根本沒有錯音,就只缺兩段。

  她的語氣滿是贊嘆,「你只缺了兩段,其它一音不差。」

  他揚高劍眉,對她的反應不是很滿意,「就這樣?沒有更多的表示?」

  「什麼……表示?」她一時傻了。

  他用勾人的眼神和語氣,曖昧地說道:「本王一直惦記著你,惦記得不敢忘卻你彈過的曲子,當上協律都尉也是想著哪日或許可以遇到你,縱然不知你的容貌,但我絕對認得出你的琴音,相信總有一日會找到你,聽這些你不感動嗎?」

  她的胸口確實為此而發燙騷動著,卻不敢相信。他真是為了她才當上協律都尉?就只為了找她?

  從她病了之後,他的言行總讓她覺得自己是特別的、是受疼愛的,簡直像是作夢一樣……

  不行不行,她不能想太多,他可是郡王,一定是因為念在救命之恩上,所以才待她好。

  「謝謝……」她含蓄地回應他,還側過臉,就怕多看他幾眼,就會不小心遺落自己的芳心。

  他看她害臊的模樣,心情很好,但卻不放過她,伸指勾起她一綹青絲,滑順的手感令他愛不釋手,而他的下一步動作,卻是扯動她的發絲,力道雖不會讓她感到疼痛,但用意很明顯。

  她將別開的目光重新放回他身上,不知所措地問:「為什麼拉我頭發?」

  他笑容帶點無賴的味道,口吻也十分張狂,「本王要你看著我,只注視著我。」

  聞言,她的臉更紅了。

  易風行見她的臉紅得如此可口,差一點就想吻她,但有旁人在,他只能輕咳一聲,松開她,轉移話題,「對了,那首曲子叫什麼,你有命名嗎?」

  驀地,她意識到他問的是鸚鵡所唱的那首,頓了頓,回答,「叫……莫愁前路。」

  「莫愁前路……」他垂眸沉吟一會兒,「好個莫愁前路,曲調委婉溫柔,如能洗滌憂愁的溪水流過身心,改日再彈給本王聽吧,我想聽整首曲子。」

  她聽得出來他語氣裡的期待,歉然道:「這首曲子我已經很久沒彈了,可能無法彈得很好。」

  「很久沒彈?你不喜歡這首曲嗎?」他不禁疑惑,這曲子明明譜得很好啊。

  「不是……自己譜的曲子,怎麼會有不喜歡的道理,只是……」她輕嘆一口氣,「只是這曲子已經無法說服我,莫愁前路。」

  他聽得出來她這句話的意思,頓時為她揪心。

  「但現在不一樣了,慕巧。」他親昵喊著她的閨名,扇柄勾起她小巧的下顎,讓她看向他,「我可是郡王呢,我保證今後都給你靠,那你的前路,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怔愣地看著說出這句話的他,內心像是被大力撞擊過般,眼前一片氤氳模糊。

  他說,今後都給你靠。

  他說,前路沒什麼好怕的。

  從爹爹去世後,繼母待她並不好,她總是不安,擔憂著以後的日子,如今,她可以放下這些情緒嗎?

  熱淚,就這麼滑落她臉龐。

  「唉,怎麼哭了呢。」他語帶憐愛,收起扇子,用衣袖輕柔擦拭她的臉龐。

  「沒什麼,你……你人太好了。」她努力露出微笑,只是眼淚還是在掉,她只不過是當年救過他一次,竟然能換得他這麼真誠的對待,她真的受寵若驚。

  「本王人好?」他笑了,覺得她好天真,「本王對你好,自然是有企圖的,你猜猜,是什麼企圖?」

  面對他的反問,她的心跳聲大得震耳欲聾,她身上什麼也沒有,他想向她索討什麼?總不可能……是她的心吧。

  她深吸口氣,努力壓抑自己的感情,真誠道:「我一定會彈出讓王爺滿意的曲子的。」

  易風行深幽的眼神沒錯過她退縮、害怕傷害的神色,雖然他想直接讓她了解自己的心意,不過也怕被她認為自己是為了報恩。

  他微微閉眼再睜,便轉移了話題,「你喜歡這只白鸚鵡嗎?」他打開鳥籠,伸手讓那只鳥跳到他手背上,然後舉到她面前。

  她看這只漂亮的鸚鵡歪著頭看她,不時還發出清脆的鳥叫聲,不禁覺得可愛,「喜歡啊,它叫什麼名字?」

  「本王沒給他取名,就給你取好了。」

  「我?」她有些驚訝。

  「是啊,你可是它今後的主人呢,當然給你取。」

  「王爺要送我?」

  「對,多了只鳥陪你,你待在王府裡也不會太無聊,它很聰明的,本王將它養在琴房這麼久,我彈過的曲子它都會唱。」

  「我以為是王爺教它唱莫愁前路的。」

  「不是,是它聽著我彈,聽著聽著就會了。」他朝她伸手,「來,給本王你的手。」

  她不解其意地茫然著一張臉看他。

  「給本王就是了,有什麼好懷疑的。」他不悅地睇了她一眼。

  「喔……」她怯怯伸出手,隨即便被他握住,拉著靠近那只白鸚鵡。

  他大掌的熱度和強悍的力道,皆讓她悸動不已。

  「它喜歡被摸頭和脖子,要逆著毛摸。」他引領她摸著那只白鸚鵡,白鸚鵡被徐徐摸著頭和脖子,眯著眼歪頭享受,看起來似乎很喜歡的樣子。

  被轉移注意力的她,既新奇又欣喜地盯著白鸚鵡瞧,指下的鳥兒溫暖又好摸。

  他看她很喜歡,便讓她多摸了一會兒,才將鸚鵡關回鳥籠裡,「記得要多和它親近、接觸,和它玩,不然它本性很凶,會咬人的。」

  「好。」她謹記在心,興致盎然地看著在籠裡一蹦一跳的白鸚鵡。

  他側首問她,「想好它要叫什麼名字了嗎?」

  「就叫無瑕吧。」她朝他微笑,「它很漂亮。」

  他聞言心想,她會取這兩個字當鸚鵡的名字,絕不是偶然,而是她心裡有著遺憾,或許她自己沒意識到,但這是切實存在的。

  他的眸色帶了一點痛,直接伸掌覆上她右邊帶著傷疤的臉頰,愛憐地輕撫,「在本王眼裡,你也很漂亮。」

  被他碰觸傷疤,讓她不禁回想起睡夢中也有雙溫柔的手觸碰她……那個人是王爺?

  他的眼神裡沒有任何一絲虛偽,是真心接納她這張被毀容的臉。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咽下感動的哽咽,微笑道:「謝謝王爺。」

  「表哥!」陡地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擾了他們。

  趙寧純帶著宓兒出現,白慕巧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不好的記憶襲來,她忍不住抬袖遮住自己的臉。

  易風行注意到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不悅地看向趙寧純,「有什麼事?」

  「我來找你聊天不行嗎?表哥你那什麼口氣啊,好歹我們也是青梅竹馬。」趙寧純對他不歡迎的態度抱怨道,注意到白慕巧也在時,她臉色有些尷尬,在表哥的教訓和宓兒的提醒下,她知道是自己不好,之前礙於面子她沒有親口道歉,但心裡始終過意不去。

  易風行板起臉,「你只會給本王惹麻煩而已,你自己說,這是第幾次跑來我這躲了,都這麼大了別老是跟父母鬧脾氣。」

  「有什麼關系嘛!」趙寧純臉皮很厚,「誰叫你十四歲那年,退了我跟你的娃娃親,害我爹娘一直很煩惱我的婚事,成天只想替我另找門親事,但本姑娘現在還不想嫁人。」

  「意思是本王的錯?」他的語氣有些危險。

  聽得出表哥有些動怒,趙寧純見風轉舵地堆笑道:「當然不是。」

  易風行冷哼,「你總是沒大家閨秀的儀態和風範,你是該反省反省,你想嫁,別人可能還不想娶呢。」

  趙寧純跺腳,「表哥你真過分!」

  他輕啜一口茶,「我不過說實話而已。」

  白慕巧見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十分親昵,不禁陷入郁悶,覺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存在,「我……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你臉色看起來的確很差……我陪你回房吧!」趙寧純突出此言。

  雲虹立刻出聲反對道:「不必了,小姐有我陪就夠了!」上次這對主僕害小姐昏倒的事情,她可是記憶猶新,誰知道她們還會不會再傷害到小姐。

  趙寧純感受到雲虹的敵意,別扭地大聲道:「讓、讓我表達點歉意,不行嗎?」

  白慕巧微愣地望著趙寧純。

  在一旁的易風行也開口了,「我表妹雖然驕縱了點、沒腦子了點,但其實不是壞人。」他想,或許解開她們間的誤會,能讓她不會那麼介意那天發生的事情。

  只是白慕巧聽到他幫他表妹說話,她心裡非但沒有變好過,反而更失落。

  「表哥不要再損我了啦!」趙寧純嗔道。

  「那就……謝謝趙姑娘了。」她勉強讓自己帶上微笑,接受好意。

  趙寧純陪她回房時,她感覺到,趙寧純的確是和善的人,她很會聊天說笑,活潑開朗,雖然有時比較不顧忌旁人心思,但毋庸置疑……她很美麗耀眼。

  抵達她房門前,趙寧純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我上次說你醜,真的很抱歉,其實我發現多看幾眼後,就會習慣了。」

  「嗯,沒關系。」她發現她眼底沒有鄙視,也知道她的這句道歉是真心的。

  「你看起來好柔弱喔,身體不是很好吧,哪天我也找你一起玩吧,我玩蹴鞠很厲害喔!」

  「嗯,好。」她頷首。

  「一言為定!」趙寧純開心地帶著宓兒揮手離開。

  趙寧純一離開,白慕巧臉上的笑容便淡了。

  「小姐,你還好吧?」雲虹發現她有些不對勁,擔憂的問。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她勉強笑道。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有多在意趙寧純和易風行兩人的關系這麼好,易風行如此包容他表妹,讓她經常來這裡暫住,而且他們還曾有過娃娃親……

  雖然聽他們的對話,知道這門親事早就退了,但看他們之間的相處,或許哪天有了感情也不一定,畢竟他們看起來很匹配,郎才女貌的……

  正是因為趙寧純人不錯,讓她更覺得自己沒什麼比得過她的。

  她的心好酸好酸,也好想掉淚。

  她……喜歡上他了吧。

  討厭,怎麼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呢?為什麼就這樣喜歡上了……

  她暗自深吸好幾口氣,突地道:「雲虹,拿琴來吧。」

  「小姐?」

  「白府不能太久沒有人掌家,不然府內和商行的事務都會亂了,我得多練幾首曲子,好讓王爺聽了開心。」她淡笑道:「王爺對我們的態度變得很好,我想,很有機會能把娘和妹妹放出牢獄!」

  「好。」雲虹見她如此決定,連忙拿琴來。

  但白慕巧才開始練沒多久,太醫就來了。

  原來易風行對她的不舒服很在意,還請了太醫來看她,太醫見她沒什麼大礙,就去稟報易風行了。

  白慕巧真的好想嘆氣。

  王爺別再對她好了……不然她只會為此痛苦而已。

  她好想趕快離開王府,將這份感情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

  為什麼他是高不可攀的郡王呢?若不是的話……或許她還能有一點點機會……不過,至少她曾被他如此溫柔對待過,這已經足夠了。

  她這樣說服自己後,便繼續潛心練琴。

  易風行覺得白慕巧有些奇怪。

  這幾日,他有空閑來看她時,她便很堅持要撫琴給他聽,但她的琴聲裡總有些哀傷,讓他很不解,明明在他們談天的時候她是開心的,為何還如此傷感?

  為了討她歡心,他便把雲霄密譜給她了,結果她練琴練得更勤,他每次回府都能聽見琴聲,隱約感覺到她不知道在為了什麼而勉強自己。

  這真的很不對勁。

  於是,他叫葉勛把雲虹找來,才從雲虹口中得知,她積極撫琴給他聽,是想要讓繼母和繼妹出牢獄,還有自己能回府。

  他挑了挑眉。

  她繼母和繼妹待她不好,他還沒關夠,怎麼可能放她們出來,至於她想回白府……

  他笑得很溫文儒雅,對雲虹說:「叫你家小姐來見我。」

  葉勛看著王爺那張笑臉,就覺得頭皮發麻了,當王爺在心裡盤算著什麼時,便會笑得很溫和良善,若不是他跟了他這麼久,也不會察覺到。

  不出幾個時辰,雲虹就帶著白慕巧來易風行的御風院。

  白慕巧不知所措地看著坐在太師椅上的易風行,他優雅地品茗了一口茶後,向她溫柔地微笑,招手,「慕巧,過來。」

  她望著他直覺感覺到哪裡有危險,卻又說不上來,非常小步的慢慢靠近。

  「怎麼,我很可怕嗎?」他笑得很溫柔。

  「……不是。」她低頭回道。

  他沒耐心跟她耗,直接站起身,長臂一抓就將她拉過來。

  她驚呼一聲,撞進他的懷抱,充斥鼻尖的男性氣味,以及觸碰到的體溫,都讓她心慌意亂,連忙用手抵著他的胸膛想要退開。

  他卻不想讓她逃,右手健臂一圈,就將她困在懷中。

  見到此情此景的雲虹瞪大眼眸,連忙奔過去想要解救自家小姐,但葉勛卻拉住她,「白痴,不要打擾他們!」

  「男女授受不親,王爺這是踰矩了……」話還沒說完,她就被葉勛重重地敲了一下頭。

  他一臉她很不受教,笨得可以的樣子看著她,「我問你,你想不想讓你家小姐過上好日子?」

  雲虹抱著被打疼的頭,「……想。」

  「很好。」葉勛一把就將她拖了出去,「那你有時候就得當個聾子和瞎子。」

  屋內又恢復清靜,只剩下他們兩人,她頓時更面如火燒,對他摟著不放的行徑,慌亂不已,「王爺……放、放手。」

  「你想回白府?」他低低的嗓音在她頭頂上響起,聽不出情緒。

  「……是。」她小聲地回答,覺得他醇厚悅耳的聲音離得好近,讓她渾身酥麻。

  「為什麼?我待你不好?」

  她垂眸,「不……王爺待我很好。」

  「那是為什麼?嗯?」

  面對他的追問,她的眼眶有些熱了,但還是隱瞞著自己的心意,「只是……有點想家,王爺你喜歡聽哪些曲子,我都彈給你聽,讓我與娘和妹妹一起回家,好嗎?」她語氣有些卑微地求他。

  他譏笑,「你娘和妹妹待你好嗎?」

  聽得出來他很不以為然,她嘆道:「……她們是我家人。」

  「但我就是想關著她們,就關一輩子,你奈我何?」他語氣倏地變冷。

  她瞪大雙眼抬頭,「這跟我們當初說的不一……」樣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吞噬掉,變成一聲輕呼。

  他的唇舌火熱的糾纏她,掃過她的舌和齒,侵占她檀口的每一寸,吞咽她的津液,她呼吸凌亂,鼻腔都是他的氣味,她想逃,卻被他用另一只手扣住後腦杓,逼她承受他的吻。

  這次跟上次那溫柔、蜻蜓點水般的吻不同,是充滿侵略性、霸道的。

  她推拒他的手變得無力,被吻得無法思考,渾身沒有力氣,只能癱軟在他懷中。

  當他好不容易放過她時,她早已氣喘吁吁,兩頰泛紅,雙眸泛著水光看著他,委屈地問:「王爺,你……怎麼能如此輕薄我?」上次,她當他因為她認出他而喜悅,所以不小心吻了她,但這次她想不通原因,只覺得自己被欺負了。

  「真傻。」他有些氣惱地咬了一口她粉嫩的唇瓣,「要是不喜歡你,為何要吻你,你當本王是很隨便的嗎?」

  唇瓣有些生疼,但他的話語卻讓她喜極而泣,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

  「王爺……喜歡我?」她眨著淚眼,生怕自己聽錯,顫聲再問了一次。

  他的氣不禁消了,看她又哭又笑的,不禁便心軟了,「我喜歡你,跟救命之恩絕無關系,你要是看不起你自己,就是丟了本王的臉,知道嗎?」

  「嗯!」她用力點頭,淚也掉下來。

  他嘆了口氣,一一吻去她的淚,霸道地說:「不准離開王府,再提一次就是惹我生氣,至於你娘和妹妹,你不用太擔心,我沒下令讓她們受任何責罰,就只是關著而已,等本王心情好了,自然會放她們出去。」

  「但是……府裡不能沒有主人,會亂的……」她擔憂道。

  不舍讓她為白府擔心,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好,我會放她們出來,至於商行的問題,我會請認識的皇商派幫手去協助,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今後,你得全心全意相信本王、依賴本王,不管任何事情都要聽我的。」

  「我答應你!」她微笑道,覺得他待她真的很好,願意為她而妥協一些事情,只是她不知道他這句話其實另有深意。

  「很好。」得到她的許諾,他再次用大掌輕揉她的柔發,眼底閃過了一絲光芒。

  自得知她的病因之後,他內心就一直打算著一件事情,只是因為之前還沒得到她的信賴,所以沒實行。

  他想,過不久也該是時候了。

  五日後的夜晚,房內的夜明珠熒亮,映照出床邊那抹狼狽不堪的身影。

  白慕巧穿著單衣,不住地喘著氣,頭發有些凌亂,她一手揪著被子,一手捂著隱隱作痛的傷疤。

  「小姐,沒事的,小姐!」

  雲虹著急哄著她的聲音不斷響起,然而她卻聽不進去。

  她每日晚上睡前固定喝的止痛藥,被換了。

  雖然雲虹只說太醫多加了一些安神的草藥,所以味道不同了,但她喝止痛藥穩定病情那麼久,哪還會不了解這副藥,就算加了一些別的草藥,也不至於全然蓋過止痛藥的味道。

  主藥與配藥間,怎麼可能配藥的劑量會蓋過主藥?可想而知……她被騙了。

  雲虹端來給她喝的,不是止痛藥,只是普通的湯藥而已!

  察覺到不對時,她已經喝完了,傷疤是越來越痛,她咬著牙根,覺得舊傷像個惡鬼,狠狠地攫住她,讓她無法逃脫病痛的折磨。

  她邊喘著氣,邊含著淚問:「雲虹……你為何要換掉我的藥……你明知道,我沒止痛藥……無法入睡啊……」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止痛藥可以讓她不再疼痛,且一覺睡到隔天。

  雲虹雖一臉歉疚,口氣卻不後悔,「小姐,奴婢是為了你好,你需要的,不是止痛藥,而是心藥。」

  她不相信雲虹會突然之間這麼做,不禁問,「是太醫……要你這樣做的嗎?」

  雲虹搖頭,「這不是太醫的主意,是王爺的意思……」

  「是王爺?」她微微瞠目,他對她一直很好,也很疼她,讓她覺得他絕對不會傷害她的,而他竟然做這樣的事情?「我的痛……我的痛……是真的啊!」她對雲虹低喊著,在痛苦中,她的心神脆弱不已,無法諒解他們擅自做的決定。

  「小姐,你別再被自己心裡的感覺騙了!」雲虹心裡雖然不舍,但也狠下心來。

  白慕巧沒再說話,只是痛苦地閉著眼眸,黛眉緊鎖,全身顫抖著,臉上全都是冷汗。

  雲虹看了,連忙拿布巾擦拭她臉上的冷汗,卻被虛弱的她揮開。

  雲虹微愕,「小姐……」

  「去、去煎……止痛藥……」她發白的嘴唇斷斷續續地說著。

  雲虹咬著下唇,手上的布巾被捏皺成一團,不一會兒,她便將布巾放下,轉身離開。

  聽見門扉關上的聲音,白慕巧精神有些恍惚地想著,太好了,雲虹肯定是去煎藥了,她知道她是需要止痛藥的……

  然而,半個時辰後,房門被打開了,但沒有止痛藥的藥香,除了雲虹的腳步聲,還多了一個人的腳步聲,靠近她的床邊。

  她奮力的睜開眼簾,落入眼底是愁眉深鎖的易風行,他望著她的眼神滿是擔憂。

  雲虹為何把王爺帶來?

  「止痛藥呢……」她虛弱地問著,心裡不禁上了火。

  雲虹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頭退到一旁,而易風行直接坐到床側。

  如此近的距離,她可以看清楚,他向來整齊、一絲不苟的衣衫,現下居然是凌亂的,像是匆匆穿上,而他長發披散,沒有束發戴冠,顯示出他本來已經就寢了卻趕來的事實。

  「是本王命令雲虹不准讓你喝的,從今後,你只能喝安神湯。」易風行用自己的衣袖輕擦她臉上冷汗,雖舉止溫柔,語氣卻專制得沒有商討余地。

  他本來打算能騙過去就騙過去,到適當的時機再告訴她事實,不過既然騙不了她,就只能攤開來講明。

  白慕巧臉上傷疤抽痛著,心裡的怒火燒得更旺,用盡力氣拍開他的手,氣得哭罵道:「你怎麼能這樣!我、我很痛……你能懂那種痛嗎?你能懂嗎?」

  「那不是真的痛,慕巧。」他神色冷靜地說。

  她不敢相信他說了什麼,頓時氣得更厲害了,「王爺憑什麼這麼說?痛的人是我,只有我才能理解我的病……」

  「連太醫都說了,你不應該還會痛的,所以我能這麼肯定。」他眼神堅定地凝視著她,絲毫不肯退讓。

  「我都說了……我的痛是真的!」她忍不住氣得打他。

  雖然她落在他身上的拳頭沒什麼力氣,但他仍伸出大掌箝住她的兩腕,另一只手則托著她的腰,往懷中帶,她不肯配合,還咬他的手臂,但他無動於衷,任她發泄情緒。

  他將她牢牢抱在懷中,安撫的吻落在她的發上、她的額頭、她的臉頰,邊親邊說道:「我知道你容易憂慮不安,但你要知道,你爹雖然已經不在世上了,但你還有我,我說過你以後就依靠我,你已經不需要再害怕任何東西了,所以……你也別再依賴止痛藥,它不會止住你的痛,只會讓你的心持續病下去,它只是讓你逃避你心裡對容貌的缺憾、對害怕的事情而產生的痛苦,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聽著他的話,胸口大力起伏著,全身顫抖得更厲害,淚水湧出更多。

  他一一吻去她的眼淚,輕聲哄著,「乖,別怕,再痛,我都陪你承受下去,再苦,我也陪你走過去,你一定要相信我,聽我的話,嗯?」

  她氣息不穩,啜泣不已,有些委屈地說:「但我會痛……真的會痛……」

  他眸光滿是憐惜,吻著她臉上的傷疤,「為我忍著,別一直去想它,你把心思放我身上。」

  「你身上……」她不明白要怎麼做,困惑地張口問他,這時,他的唇貼了過來,趁機吻上她,不斷誘引她回應他。

  她被他吻得身心幾乎要融化,青澀地響應他的熱吻。

  一旁的雲虹看得臉紅心跳,雖然想前去制止卻又想起葉勛的訓斥,只好雙手遮眼,當作什麼也沒看到。

  當他結束這一吻,白慕巧眼神迷茫。

  他看著這樣的她,笑著輕捏她的臉頰,問道:「還痛嗎?」

  這句話讓她回了神,滿面赤紅,別過臉不說話,但心裡其實也驚訝著,經他這一提醒,她才發現不知何時,傷疤就已不痛了。

  難道真的是她的心在作祟?

  這麼一想後,她的臉色不禁有些差。

  易風行卻不讓她再多想,將她放回床上,妥善地蓋好被子。

  在蓋好被子後,他沒離開,倚著床柱說:「本王今晚就睡在這。」

  聞言,雲虹這下無法再退讓了,「王爺……」

  不等她說完話,易風行便睨了雲虹一眼,「你如果擔心本王對你家小姐做什麼,你就打地鋪睡在這。」

  「奴婢這就去。」雲虹連忙離開去搬她的被子過來。

  易風行回眸時,就對上白慕巧那雙水眸,眼裡藏了很多情緒,包括抱歉、自責、難過。

  他勾笑說:「別自責什麼,這也不是你願意的,但我在這裡,就是要穩住你的心,你總是不安,才會依賴止痛藥,就讓我當你的解藥,你要依賴,就依賴我,知道嗎?」

  她哽咽點頭,「嗯……好。」

  「我就在這裡,你只要一張眼就能看到我,如果還會覺得痛,就吵醒我,我一定會再哄你入睡。」

  「嗯!」她忍不住因為他的付出而落下淚珠。

  「真是的,這麼愛哭。」他的口吻有些無奈,但也有著憐愛。

  她連忙提袖擦干眼淚。

  「快睡吧。」他溫熱的大掌,像摸著貓咪一樣順著她的頭和臉輕撫,讓她昏昏欲睡。

  被他的手摸著摸著,她不知何時就睡著了。

  他寬大的掌心,好溫暖,像是暖陽一樣照拂她,哄她入睡。

  而閉上眼前,他守著她入睡的身影始終都在,讓她感到好安心,安心得嘴角微微上揚,含著一抹甜意。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第五章

  隔日一早,白慕巧一醒來張眼,第一個反應是往旁一看,床側邊,易風行的身影仍在,他雙手抱胸,倚著床柱睡得不是很舒適,眉頭微皺。

  雖然她感覺自己的傷疤隱約還是有點不適,但只要不去特別留意,就沒有太大的影響。

  心裡的不安,果然不是那麼快就能完全放下的吧,不過她對止痛藥,的確是太依賴了……但是,今後她願意努力讓心病不再困擾著自己。

  當早晨第一道晨光慢慢地撒進了房內,他的身軀擋去了大部分的晨光,修長的影子籠罩在她的身上。

  她不禁細細地凝視著沐浴在晨光下的他,濃長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刀鑿似的五官,還有優美的唇,都散發著迷人的味道。

  而他那頭柔軟的黑發,在晨光下閃耀著光澤,讓她好想伸手去摸。

  這時她也發現,他未束起的頭發很長,從寬闊的肩上撒落到床上,與她披散在枕旁的發絲糾纏在一起。

  她看著兩人交纏的長發,臉上因有些難為情而悄悄染上赧色。

  雲虹在天亮前已經收拾好地鋪,跑去打水,這時她端著臉盆進來,看見從床上坐起的白慕巧,對她比出噤聲的手勢。

  雲虹雖不明所以,也聽話不作聲,看著自家小姐輕手輕腳地爬出被子,想要在不吵醒易風行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跨過他下床。

  但她的一頭青絲長及大腿,縱然再小心,也會撩過他身上。

  白慕巧的發梢拂過易風行的手臂和肩膀,他聞到她身上似花的清香,感覺到她散發的體溫,直覺的伸手就抱住她,半夢半醒地抱著她往床上一躺,大腿還跨到她身上。

  她嚇到,驚呼一聲。

  雲虹也瞪大雙眼,連忙放下水盆走到床邊想要搖醒他,「王爺,醒醒!」

  「吵死了,本王還沒睡夠,滾!」易風行連眼睛都沒睜開,直接皺眉甩開雲虹的手,繼續抱著懷中又曖又香的白慕巧睡,只覺得今日的被褥實在是太舒適了。

  他懷中的白慕巧紅著一張臉,被他用這種姿勢抱著睡,她真覺得好尷尬。

  白慕巧推了推他的胸膛,細聲說:「王爺……該醒了。」

  「別吵……安靜。」他咕噥,將她的臉按上胸口,繼續睡。

  當雲虹和白慕巧不曉得該怎麼辦時,葉勛便出現在房門口,「害我找了好一陣子,原來王爺在這啊。」

  「你快來幫忙,王爺他叫不起床。」雲虹急忙道,覺得繼續再讓王爺抱著小姐就大事不妙了。

  「不好意思,王爺他有貪睡的習慣,而且很難叫醒。」葉勛直接抖出易風行的毛病,走到床邊深吸口氣,用最大的音量大喊,「王爺,別再睡了,今日是您要上早朝的日子!」

  易風行皺緊眉,但不為所動,繼續睡他的。

  「王爺,要上早朝了!」葉勛再接再厲。

  易風行依舊賴在床榻上,眼也沒睜地吼,「不去!你轉告皇上本王病了,不克上朝!」

  「不行,皇上一定會識破的,快醒啦!」

  「……少我一個又沒差。」他咕噥這句後,便不理會葉勛接下來的催促和喊叫,白慕巧眼見他怎樣都不肯放開她起床,既不知所措又羞了紅臉。

  「這下怎麼辦?」雲虹煩惱地問。

  葉勛聳肩,「罷了,會有人來處理的,誰叫王爺每次都這樣。」

  葉勛此話一出,過沒多久,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還有門一道道被人踹開的聲音。

  一位虎背熊腰,長相粗獷的男人穿著一身輕甲,來到他們房門前,看到房門沒關,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往裡頭看,便看見葉勛面朝外,聲如洪鐘地喊道:「王爺,這裡!」

  「真是的,竟然沒睡在自己的房內,勞煩本王找這麼久。」一道聲音隨著踏入的人影進了門。

  那是一個眼眸與常人不同,瞳色紅棕似血色,渾身煞氣的男人,然而他高大英偉,那張笑臉開朗似驕陽,和他的氣質充滿違和感。

  「羅親王。」葉勛恭敬地施禮喊道。

  雲虹詫異到下巴快掉下來,當今皇上的七皇兄,大將軍易碧血,被封為羅親王,竟然會來這裡叫雅郡王起床!雖然本來就聽說羅親王和雅郡王關系好,但沒想到竟好成這樣,而跟在羅親王身邊那位熊樣的男子,應該就是副將軍熊武蒼吧……

  易碧血大步走到床邊,看見易風行抱著一名姑娘,劍眉挑了挑,隨即不客氣地用他的天生蠻力,將易風行從白慕巧身上扒了下來,提起易風行的衣領大力搖晃,「給、我、醒、來!」

  白慕巧不禁傻眼,這名男人竟然只用一手,就能另一名大男人當小雞般拎著晃,而且看起來毫不費力。

  雲虹倒是手腳利落,連忙替白慕巧披上外衣,拉下床帳遮住她不整的儀容。

  心不甘情不願終於醒了的易風行,不滿地瞪著易碧血,「你非得用這種方式叫醒我嗎?」他一個大男人被拎在半空中,面子都丟光了。

  易碧血放下他,「你自找的。」

  易風行嘖聲,「沒人叫你來。」

  「要是讓皇上發怒,大家都不好過,你得感激我的好心。」

  易風行無法否認這句話,攏了攏自己凌亂的衣襟,說:「到大門口等我。」他得回房去換朝服。

  易碧血多看了一眼床帳,「國舅爺說你因為一名女子而失了從容,在百花園裡大怒,那人是她?」

  他雙手盤胸,坦承回道:「是又怎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原來你也是會動心的啊。」

  聞言,他不禁感到好笑地說道:「我看起來應該不是那種六根清淨、准備出家的人吧。」

  「是沒錯,你眼光看似很高,其實求的是一個對你而言最特別的人,我還以為很難會有那樣的人出現,恭喜你找到了。」

  他聽得出來,好友是真心為他開心,嘴角微勾,「廢話完了吧。」

  易碧血聳肩笑了笑,和他的部下一塊兒離開,易風行回眸看見白慕巧輕輕揭開床帳,小臉帶著笑意瞅著他。

  他一想到自己貪睡的樣子,讓她看見了,還好像是抱著她香軟的身子賴床,不禁輕咳一聲,用力強調,「我平時沒有那麼貪睡的。」

  這番話,任誰都聽得出來他是在說謊。

  白慕巧忍俊不住掩嘴笑了,真的沒想到,他平常優雅貴氣,令人望而生畏,卻有著這麼可愛的毛病,感覺像個孩子似的。

  易風行看她笑了,耳廓微紅,「我上朝去了。」語畢,便匆匆帶著葉勛離開。

  白慕巧望著他離開的身影,心中滿是甜意。

  雲虹伺候她梳洗穿衣後,不免也笑著道:「還是第一次看到王爺這一面。」

  「是啊,滿可愛的。」她忍笑。

  「小姐,你要是當著王爺的面說可愛,不知道王爺會有什麼反應。」

  「大概會生氣吧。」白慕巧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擴大。

  她真沒想到,會有一個人讓她只要想起他,就忍不住想微笑。

  在用完早膳沒多久,有一名客人來訪,是讓人很意外的客人。

  燕菲花被王府總管請入廳堂,白慕巧很驚喜地迎上前,「燕姑娘!」

  燕菲花一見面便笑盈盈地對她道:「要不要跟本姑娘一起去皇宮玩一玩?」

  「去皇宮?!」她對於這個邀請,吃了一驚,皇宮怎是她能去的地方?

  「對,一直待在王府裡也不好,你總該出去走走的。」燕菲花拉起她的手,打包票地說道:「放心,那裡本姑娘熟得很,可以在雅郡王發現之前,送你回來的。」

  白慕巧才剛覺得她來得很湊巧,聽她這麼一說,猛然一個想法閃過腦海,脫口問:「你是故意挑他上朝的時候來?」

  「我喜歡聰明的姑娘。」燕菲花吻了一下她的臉頰,瞧她嚇了一跳,輕笑說道:「沒辦法,雅郡王對我很反感,當然要挑他不在的時候。」

  「不過我們去皇宮,他不會發現嗎?他也在皇宮吧?」白慕巧問道。

  「我們去的是司天監,不一定會遇到,我們小心點就行。」燕菲花一雙眼睛賊溜溜的。

  雲虹在旁有些猶疑地開口,「小姐,不好吧……」

  燕菲花在一旁涼涼地說:「我不會勉強你,你自己決定。」

  白慕巧望著含笑的燕菲花好一會兒,決定答應,「我跟你去。」

  她覺得燕非花提出的邀約並不單純,似乎有深意,而且她還記得她在百花園時,是如何為她擋下易風行的怒氣,燕菲花絕對不是壞人。

  幾個時辰後,馬車抵達皇宮。

  宮中守衛一看見燕菲花便二話不說放行,戴著黑紗帷帽的白慕巧不禁多看了燕菲花一眼,好奇問:「燕姑娘怎麼能自由出入宮中?」

  「純粹是靠著國舅爺給的方便,才辦得到。」她說得倒是一點也不心虛。

  當到了司天監的大門前,司天監的人見了燕菲花,便將她們迎進了觀星台。

  踏上青磚石建造的觀星台,由上往台下看,可以一覽皇城美景,彷佛一切的輝煌都在腳底下。

  白慕巧望著美麗的宮殿樓閣,金碧輝煌,令人眼花撩亂,不禁贊嘆道:「這裡就是皇宮啊……」

  「大開眼界了吧。」燕菲花莞爾說道。

  「謝謝你,燕姑娘。」她開心一笑。

  這時,觀星台又上來了兩個人,是一名公子和小姑娘,那位公子一看見燕菲花就喊道:「菲花,怎麼突然找我們來?」

  白慕巧微微一愣,燕菲花便將她推向前,「介紹一個人給你們認識認識!」

  白慕巧不知所措地問:「燕姑娘,他們是……」

  「沒事的,他們不會在乎你的傷疤的。」燕菲花鼓勵地按著她的肩膀,「她們也都是有苦衷的人,所以能理解你的。」

  苦衷……她望著眼前的人,他們也望著她,她可以從他們眼中看見和自己一樣的怯懦情緒。

  意識到他們也感到不安,她便決定要跨出一步,釋出善意。

  白慕巧深吸口氣,緩緩拿下黑紗帷帽,露出那張被毀容的臉。

  那兩人愣了一下後,隨後露出柔和的表情,走到她面前。

  先是那名公子,握住她的手,覆在他胸口。

  她頓時感受到屬於女人才有的柔軟,詫異抬頭,那人笑著對她說:「你可能聽過我的名字,我是羽裳織坊的主子,伊東日。」

  另一邊,那名嬌小的姑娘不習慣與人對看,十分害羞,但還是努力表達友好,「我是祖舂儀……是被羅親王看管的罪臣之女,也算司天監的一員,如果你想觀星……也可以找我。」

  她有些熱淚盈眶,沒想到真有人能不說一句話,就能理解彼此,「……我是白慕巧,很高興認識你們。」

  燕菲花開口再多替她們介紹一番,「伊東日的織工天下第一,祖春儀觀天文、算歷法都很准,以後想找人聊天或幫忙,就算不找本姑娘,也可以找她們。」

  她看向伊東日和祖春儀,「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伊東日笑得很親切,祖春儀則是在一旁點頭。

  「謝謝。」白慕巧露出感謝的笑容。

  初識的她們在觀星台聊了好一會兒,才不舍的道別。

  伊東日和祖春儀都經常待在皇宮,伊東日是要親自替皇上制袍子,而祖春儀則是因為司天監的工作。

  伊東日原本名字是伊東月,是皇上的表姊,但父早死,娘又是羽裳織坊的主人,娘在她與雙胞胎哥哥十六歲時去世,而本來就身弱的哥哥,在某年因為風寒病逝,她一方面害怕那些覬覦織坊的親戚,一方面平「伊家和織坊都是哥哥在打理的,怕自己無法服眾,於是改變了自己的打扮和個性,宣稱過世的人是自己,從此以哥哥的名字過活。

  祖春儀也另有故事,她爹是司天監監正,算命極准,曾說過九皇子易熒宵和七皇子易碧血是不祥之人,有一日會顛覆朝廷,導致他們很難得到先皇的疼愛和信任,而當易熒宵成為新皇時,她爹因為對先皇忠心耿耿而自縊了。

  得知易碧血領了抄家的命令要到她家,她的兄弟姊妹和大娘、二娘,因為害怕惡名遠播,傳聞中嗜殺人飮人血的易碧血,全都逃了,只剩下她還守著靈堂,易碧血抄完她家,可能因為她爹當時的一句話,害他小時候在宮中過得很不好,心有怨恨,所以把她抓了扔在自己府內就近監管,但她的才能也得到他人賞識,皇帝還願意任用她算歷法。

  她們都各有辛苦之處,但是也鼓勵她一起面對這些波折和困難,所以她覺得她不孤單,甚至在接觸陌生人時,也不再有那麼大的恐懼。

  燕菲花陪她坐馬車回雅郡王府時,白慕巧不禁問了,「燕姑娘,你為什麼這麼幫我呢?」她感覺得出來,她是要她相信世上有人可以理解自己,借著看到遭受過挫折的人努力生活,讓她有勇氣面對自己的缺憾,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燕菲花一而再的幫助?

  在馬車內若隱若現的光影映照下,燕非花明明臉上是笑著的,卻看起來有點感傷,「因為……我心裡有個遺憾吧。」

  是什麼遺憾,她沒說,白慕巧靜靜地給她一個擁抱,她也沒有拒絕。

  不需要更多的言語,有時候,一個滿懷真誠的舉動,就足夠表達心意。

  幾個時辰後她們到達雅郡王府,但不湊巧是她們的馬車和易風行的同時到。

  易風行在門口看見白慕巧和燕菲花從同輛馬車下來時,臉色果真變得很臭,幾個箭步上來就將她扯回身後,瞪著燕菲花,「本王絕對不會讓她成為你底下的姑娘的,如果你還想誘拐她,那就是逼本王對付你!」

  「王爺,你誤會燕姑娘了……」她連忙拉著他解釋。

  燕菲花倒是不在意,風情萬種地向白慕巧眨了眨眼,「白姑娘,無處可去時,可別忘了來我這。」語畢,上了馬車就離開了。

  易風行直到馬車不見蹤影時,才收回瞪視,質問雲虹,「你為何讓慕巧跟她走?」

  雲虹覺得很無辜,正想解釋時,白慕巧直接開口代她回答,「是我自己要跟燕姑娘出去的,不關雲虹的事。」

  易風行擰眉,還沒訓斥她,白慕巧就已經一手攀著他的肩膀,一手掀開黑紗吻上他的臉頰。

  她難得的主動,讓他微微一愣。

  他看著她退離,讓黑紗遮住她的臉,語氣羞澀地說道:「我喜歡你,我會努力讓自己抬頭挺胸,讓自己配得上你。」

  他聞言,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她向來內向自卑,要她說出這樣的話,是不可能的,到底是什麼讓她轉變了?

  他摟著她問道:「怎麼突然說出這句話?」

  「因為我發現,我封閉自己的心,所以才會將自己的痛苦放大,以為只有自己被命運如此折磨著。」頓了頓,她接著說道:「看到別人很努力的活著,我也想努力試試。」

  易風行雖然仍對燕菲花有些不滿,但不得不贊美,「看來我得對百花園之主改觀了。」燕菲花才帶她出門一趟,就能讓她有如此感悟,果然有本事。

  她怕他繼續敵視燕菲花,強調道:「她本來就很好啊。」

  他勾著算計的笑容,「慕巧,既然你說想配得上我,這代表你想當本王的郡王妃,對吧?」

  白慕巧靦腆地點了點頭。

  「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故意沉吟一聲,肅穆道。

  「我……我會努力的,什麼我都願意做!」她雙手握拳,口吻積極。

  「那好。」見她一上鉤,他便笑得很愉快,「本王會找一天測試你對本王的心意,若你通過測驗,本王就迎娶你!」

  她有些惴惴不安地問道:「是什麼測驗?」

  「時間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帶著神秘的笑容,牽著她步進王府大門,准備回房休息。

  那晚,他在奏折上,寫下自己對春季民間樂宴的規劃。

  她是位優秀的琴師,他要讓她為自己的琴藝感到驕傲,對成為他的郡王妃沒有任何自我懷疑。

  她是最好的,她會讓全天下的人了解這件事,而這也是他給她的聘禮。

  蓋上奏折時,他嘴角帶著微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這日一早,易風行帶著白慕巧坐馬車回位在外地的佾親王府,一路上都有親衛護送。

  在路途中易風行的臉都是黑的,深深地覺得,表妹趙寧純天生就是來找他麻煩的!

  他父王易今州和母妃倪洛華,因為很喜歡趙寧純的開朗大方,有時候會招待她到府上玩,而趙寧純這個腦袋簡單,分不清楚什麼話可以講、什麼話不能講的笨蛋,和他父王、母妃談天說笑時,不小心就說溜嘴,說有個被毀容的姑娘在他府裡做客。

  雖然趙寧純不知道他和白慕巧的關系,但他父王、母妃畢竟了解他的性子,一聽就知道非比尋常。

  他對只看長相和家世的女子是敬謝不敏,對進退有度卻性格無趣的大家閨秀也沒興趣,唯一和他比較親近的表妹,卻被他自作主張退了娃娃親。

  退親的事情自然是父王震怒、母妃不能諒解,不過他以一句想和父王一樣一世一雙人,沒讓他動心有非娶不可的念頭的姑娘,就算拿刀架著他也不娶,悍然拒絕父母之命的婚姻,孤身至今。

  他這樣的脾氣,讓父王、母妃即便無奈也得接受。

  正因為他骨子裡的專情,雅郡王府不可能會有女客,一旦有,就是特別的。

  於是他父王、母妃寫了一封書信,請人快馬送到雅郡王府,邀白慕巧來做客。

  他知道,父王母妃名義上是邀她做客,實際上是要看她,雖然醜媳婦遲早要見公婆,但父王、母妃有門第之見,他不認為現在是時候讓他們見她,不過就算他不帶白慕巧去見他們,他們也會跑來雅郡王府一探究竟,這麼一想後,他決定還是帶她回一趟他以前住過的佾親王府。

  當他們於第二日傍晚抵達佾親王府,便立刻被請入廳堂。

  易今州和妻子坐在太師椅上,而趙寧純渾然不知自己做了什麼扯表哥後腿的事情,看見白慕巧和易風行出現,開心的打招呼,「表哥、白姑娘,近來可好?」

  近來可好?如果可以,他真想給表妹一個栗爆,讓她知道他好不好!

  易風行忍著在父王、母妃面前直接給表妹排頭吃的衝動,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很好。」接著轉頭請安,「孩兒見過父王、母妃。」

  「行兒,你許久沒回來了,以後多回來看看母妃,好嗎?」倪洛華慈愛地微笑。

  易風行知道母妃話語底下的深意,母妃一直介意他和弟弟破裂的關系,但那又哪是能輕易諒解的?他虛應一聲,「孩兒會的。」

  易今州啜飮了一口茶,頗具威嚴地看了一眼他身後戴著黑紗帷帽的白慕巧,「行兒,你身邊的這位便是白姑娘吧。」

  易風行對父王沒有先噓寒問暖一番,便直接切入重點,不感到意外,他向來是不廢話的。

  「是,這位是白慕巧姑娘,慕巧,向我父王、母妃問個好。」他偷偷握了下她的手。

  感覺到他的支持,白慕巧深吸口氣壓下自己的緊張,拿下黑紗帷帽,向兩位長輩福身,「民女白慕巧見過王爺、王妃。」看這陣仗,她也知道不是邀她做客這般簡單。

  她右臉上那猙獰的疤痕,讓易今州和倪洛華沉默了一會兒。

  易今州開口問:「姑娘來自何處?」

  她柔聲答道:「朝元城白家。」

  「令尊是做什麼的?」

  「家父已歿,生前四處行商,做生意維生。」

  易今州頷首,看來是來自普通的商賈人家,「客房已然安排妥當,白姑娘先歇息,我們和兒子有些話要說。」

  「……是。」

  她感覺得到他父王、母妃冷淡的態度,壓下苦澀,再次福身後欲和雲虹一起離開廳堂,但易風行卻拉住她,向父母直言道:「不用私下勸孩兒了,孩兒非她不娶!」

  此話一出,倪洛華的臉色變很差,易今州眉間的刻痕更深,而一旁的趙寧純這才察覺到自己干了什麼蠢事。

  白慕巧望著為了她忤逆父母的易風行的側臉,他雙目炯炯,毫不退讓,讓她感動不已,卻也不希望破壞了他們親子間的感情。

  「你正妃的位置不是誰都能坐,她不只要家世背景要能助你,還得和各家夫人往來,甚至和你一同出席皇宮筵席。」易今州面色凝重地對他曉以大義。

  「您說的這些,她有能力做到,父王拭目以待便是,至於家世背景,父王,孩兒不覺得這很重要。」

  「你母妃當年可是尚書的麼女!」

  「但父王,母妃的家世背景雖然稱頭,卻也是不及父王,且父王與先皇感情和睦,文武百官哪個不敬重父王,所以母妃並沒有幫助父王鞏固在朝中的權勢。」易風行徐徐地說道。

  「你拿你的母妃跟白姑娘比?」易今州不認同地反駁。

  易風行拱手道:「就算她不及母妃尊貴,但孩兒也不需要尊貴的對像,來點綴雅郡王府。」

  「她的容貌會害你顏面無光。」易今州厲色指著白慕巧。

  白慕巧本想說話,聞言不禁縮了縮肩頭,而易風行用力握一下她的手給她安全感,隨即抬頭道:「父王,或許她的容貌第一眼令人覺得無法入目,但是人的樣貌看久了就會習慣,娶妻娶賢,貌似無鹽又何妨?才德的重要性更勝一切。」

  倪洛華眼見他們父子倆幾乎要吵起來,連忙插話,對自己的夫君勸道:「行兒一路奔波也累了,讓他下去休息吧,有什麼話晚點再講。」

  易今州不太愉快地冷哼一聲,但也聽從愛妻的話,停止這場不愉快的對談,「行兒,你下去休息吧,白姑娘也是。」

  易風行和白慕巧一離開廳堂,白慕巧便拉著他的衣袖歉然道:「王爺,抱歉……讓你和你父王不和睦,我應該為自己說幾句話的,但我卻因為再次輸給自卑說不出話……」

  他望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了幾分,「你無須在意我和父王的爭吵,我也不覺得你有什麼錯,他們看不起你,你為自己說再多也是徒勞無功,你只要乖乖讓我保護就行。」

  他的話語讓她眼眶微濕,忍不住撲入他懷中,「我何其有幸被王爺如此疼愛。」

  他優雅勾笑,「如果你如此感動的話,就比任何人還愛我吧,眼裡除了我容不下別人。」

  「好!」她含淚笑著答應。

  也跟著步出廳堂的趙寧純一看見他們,便連忙走過來對他們道歉,「抱歉啦,表哥!」

  易風行哼得很大聲,「你道歉本王就要接受?」

  白慕巧看趙寧純一臉委屈,一時不忍,替她說話,「王爺,趙姑娘應該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吧。」

  「就是嘛!堂堂一個郡王度量別那麼小。」趙寧純嘟囔道。

  易風行挑眉,「有人道歉是這種態度?我看你是真的欠教訓。」

  趙寧純趕忙躲到白慕巧身後,「白姑娘……不對,白姊姊,你要幫我啊,表哥他脾氣很差……會欺負人的。」

  易風行對表妹眼睛雪亮找庇護這一點覺得火大,平常做事不多想,這方面倒是很機靈,「不要躲在她背後!還有不要跟她撒嬌!」什麼白姊姊,她真是臉皮厚,硬攀關系。

  趙寧純才不理他,一聽就知道他在吃醋,她看准了白慕巧定能保護她,便直接對等在一旁要帶白慕巧去西廂房的佾親王府總管高聲道:「白姑娘就讓我帶去休息,不勞煩你啦!」

  隨即,她也不給易風行和總管反對的機會,直接拉著白慕巧跑,就怕晚一步便被表哥給罵個狗血淋頭。

  「等等啊!」錯愕的雲虹也連忙跟上去,而宓兒則是習慣了主子出人意料的行為,無奈之余還是追上去。

  白慕巧和趙寧純主僕四人跑著跑著,跑到一半,白慕巧忍不住笑出聲了,一回想剛才她被夾在他們兩人戰火中間的情景,就覺得那狀況很好笑,王爺和趙姑娘兩人就像小孩子一樣吵架。

  趙寧純聽見她的笑聲,看了她一眼,不禁失了神。

  好美。

  她的笑容淡雅出塵,如有靈氣,讓人忽略她臉上的疤痕。

  看著她,她不禁聯想到白楊花,白楊花是如此雪白美麗,風一吹便如雪花迎面飛舞,從白楊樹上悄悄飄落,拂過身上,令人贊嘆。

  那天,她怎麼會覺得她醜呢?

  趙寧純她突然想起,當時她是被她的琴聲吸引過去的,才會誤闖了暖閣遇到她。

  她一臉恍然大悟地對白慕巧道:「白姊姊,我懂了表哥為何會喜歡你。」

  白慕巧回望著她,一時不解其意,「嗯?」

  「百花園之主有句話在姑娘們的嘴裡流傳著,「女子如花,心越美,花便開得越漂亮」,白姊姊就是一朵開得很漂亮的花,所以才會讓表哥看中了。」

  白慕巧聽著這句話,看著趙寧純毫無虛假的神情,柔笑道:「謝謝你。」

  她知道在外人眼裡,他們是不相配的,如今竟有人覺得他們在一起,是件理所當然的事,她怎麼不開心呢?

  「白姊姊,就當是我這次做錯事的補償,我會努力在姨母、姨父面前說你的好話的。」

  「這會不會太勞煩你了?」

  「不會啦!而且我相信姨母、姨父終究會接受你的,所以別灰心喔!」

  「嗯!」被趙寧純鼓勵後,她對現狀也樂觀起來。

  有一天她一定會得到認同的。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第六章

  晚膳時間,被佾親王府下人通知要用膳了的白慕巧和雲虹,花了一點時間打理好儀容,關上廂房門准備前往膳廳。

  她們才邁出一步,就見到易風行帶著葉勛在不遠處等她,也不知等了多久。

  白慕巧趕緊上前問:「王爺怎麼在這?」聽王府下人說,他是在以前住的天行院裡休息的,應該離這裡有些距離。

  「你不是怕火嗎?入夜後王府會點燈火,讓我陪你走吧。」他微笑牽過她的手,十指相扣。

  他的貼心和掌心傳來的溫度,令她心中滿溢暖意,害臊地道:「好……謝王爺。」

  葉勛和雲虹跟在後頭,而他伴在她的身側,即使夜黑,燈火通明,她也覺得安心。

  走一段路後,白慕巧主動開口道:「不管要花多少日子,我一定會讓佾王爺、王妃認同我的。」

  「很好,不要退縮。」他給予她贊賞,高興她越來越有勇氣面對困難,「不過對我來說,他們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我們會在這裡待多久?」她打算著,在這裡待幾天,就拜見他父王、母妃幾次,讓他們感覺到她的誠心。

  他的答案卻出乎她意料,「應該明天就離開。」

  「這麼快?」

  「嗯,基本上,我也不想待太久。」易風行淡淡地說,眼神閃過一絲陰郁。

  「為何?」

  「我親弟在府裡,母妃一直希望我們能恢復和睦共處。」

  這一說她才記起,傳聞中曾派自己親衛長去暗殺哥哥的易司昭,他的下場聽說是被軟禁在佾親王府裡,因為親衛長一直沒被抓到判刑,所以這件事情遲遲沒有給易風行一個公道。

  或許因為自己被繼妹嫉妒而毀容,對他弟弟曾狠心殺他這件事情,她不禁有幾分感同身受。

  白慕巧開口道:「王爺心裡也很不好受吧……」她想起爹爹仍在世的那段日子,她和繼妹在同個府裡生活,同桌用膳,因為得和對方面對面,更無法完全逃避心裡的痛苦,陰影也揮之不去,但她卻不能表現在臉上,不然會讓爹爹和繼母為難。

  事情一曰一扯上親情,總是令人為難。

  「說沒有是騙人的,一直以來我待他都挺好的,但他卻事事要跟我比,不甘心我沒比他努力卻能獲得比他多。」他眼眸遙望遠方,眼神迷茫的回憶起過去。

  「他渴望權力地位,我卻對鬥爭沒什麼興趣,我們就像是生錯了順序,所以才導致這場悲劇。他想得到父王的信任、前朝太子的青睞,和未來爵位的繼承權……所以對我痛下殺手,對於他竟狠得下這個心,要置我於死地,我始終無法釋懷。這也是我生還後,選擇九皇子那方,並積極投入宮中鬥爭中的原因,因為我不想再膽顫心驚的活著,這是只有曾瀕臨過死亡邊緣的人,才能懂的恐懼。」

  明明他口吻平鋪直敘,她卻忍不住為他紅了眼眶,正因為歷經了時光衝刷,原本的那份憤恨與不諒解,如今變成了嘆息和無奈。

  不是心不會痛了,只是已經無法表達出沉重的情緒。

  「他不懂你,你才不是不努力就能得到什麼的人……」她帶著鼻音說著。

  易風行因為她這句話,胸口一陣起伏,望著她的雙眼灼灼,在夜晚裡格外明亮,「慕巧……」

  「你不把辛苦說出口,不代表就不辛苦。」她那雙盈著水光的眼眸望著他。

  他忍不住停下腳步,伸臂緊抱她,將下巴擱在她頭頂上,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表清。

  還是第一次,有人把話說到他的心坎裡,連他父王、母妃都無法了解他這份心情。

  他沒有得天獨厚,他也是付出了很多努力,為了成為眾人稱贊且無可挑剔的爵位繼承者。

  但他怎能流露出自己的辛苦?所以他總是從容的笑著,風雅的娛樂也從不會落下,讓別人感覺他的游刃有余、輕松自在。

  他不是個熱愛權力的人,只是想要達成別人的期望,如此而已。

  然而,這些落在弟弟的眼底,卻被扭曲了,看作他沒有什麼付出,卻理所當然地擁有一切,被妒恨被傷害,他怎麼能不感到心痛?

  白慕巧的臉被按在他懷裡,雖然沒看見他的臉,但也感覺得到他情緒的波動,溫柔的回抱住他。

  「王爺,你為我遮風避雨,讓我不用再害怕,那……也懇請你在疲憊的時候,依靠我吧。」

  「嗯。」他著迷的看著她溫柔如月色的臉龐,吻上她。

  有如此懂得替他解憂的解語花,夫復何求?

  踏進飯廳,白慕巧發現除了易風行的父王、母妃跟趙寧純在座外,還有她第一次見到面的易司昭。

  與想像中不同,易司昭看起來十分溫柔、文質彬彬,沒有一絲戾氣,難以想像他曾經派人弒兄。

  易司昭從倪洛華的介紹中知道白慕巧是易風行帶回來的客人時,朝她微微一笑,說了句幸會。

  然而他們要落坐的時候卻出現了尷尬的情況,趙寧純坐在易風行旁邊,而她則坐他母妃旁邊。

  飯還沒吃,易風行便不滿地開口,「父王、母妃,這是什麼意思?」

  絲毫不給白慕巧面子,易今州悍然開口,「我和你母妃商量過了,假如你想娶白姑娘,可以,但只能當妾,你表妹才有資格當正妃。」

  易風行冷下臉,而白慕巧臉色有些白了。

  趙寧純也傻眼了,「姨父……」

  易今州對趙寧純說道:「純兒,你爹曾說過還是希望你嫁給行兒,而我和你姨母也是這樣希望著,只是這話不說明白,你們好像都不/解。」

  趙寧純覺得好笑地說:「可是……姨父,我和表哥只會吵架而已!」

  「那是現在,等成親之後就不一樣的。」易今州認真地道。

  倪洛華對趙寧純慈愛地笑道:「姨母很喜歡你,希望你當我們家的媳婦,你就這麼笨,都感覺不出來。」

  這就是經常叫她來玩的原因?趙寧純尷尬的開口,「我很高興姨母喜歡我,但白姊姊人真的不錯的,姨母也會喜歡她的……」

  白慕巧這次鼓起勇氣替自己說話,「王爺、王妃,或許我的家世背景配不上你們兒子,對出席筵席的禮儀不懂,夫人間的應酬也需要學習,但我會盡心盡力補足這一切,不讓風行丟臉。」

  「那又如何,沒人在乎你辦不辦得到這些,配不上就是配不上,沒有其它好說的。」易今州無情地回了這句話。

  白慕巧霎時無法回話,感覺到門第差距像座高牆相隔,無法溝通。

  易風行眼見她受了侮辱,二話不說,直接走過來,拉著她便回頭欲離開飯廳,「孩兒沒什麼胃口,先告退了。」

  「站住!」易今州怒喊。

  易風行頓了一下步伐,淡漠地半回首問:「還有什麼好說的?」

  「一個身分低下還被毀容的女子,當得上郡王妃,這事說出去只會被人笑我兒子不過是個被人勾引得神魂顛倒的毛頭小子!」

  「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干我何事,難不成我還管得住別人的嘴巴嗎?」

  「你!」易今州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時,易司昭竟然開口了,微笑地說道:「父王、母妃,就接受大哥的決定吧,身為皇上眼前紅人的他,沒人敢說他的閑話,巴結都來不及了。」

  易風行詫異地看向自己的弟弟,他在替他說話?這是前所未見的。

  易今州仍不認可,不過倪洛華出來打圓場,「吃飯就別再談這些不愉快的事了,行兒、白姑娘,別站著,坐下來吃吧。」

  白慕巧不希望他和父王、母妃鬧太僵,扯了扯他的衣袖,勸道:「還是跟大家一起用膳吧。」

  易風行望著她請求的表情,終究是妥協,坐下來用了這頓晚膳。

  他在內心默默地想著,他們明日一早就離開!

  隔日本該動身的回雅郡王府的易風行,卻還留在佾親王府。

  他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母妃坐在他房內,拿著繡帕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昭兒真的變了,你一定要相信母妃,他不一樣了。」

  「嗯……」他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不過想起昨日晚膳時,飯桌上弟弟開口為他說話的情景,就有些動搖。

  畢竟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若說全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只是過去易司昭對他存有很深的敵意,讓他無法立刻相信。

  「從你父王將他軟禁在司靖院起,他就開始反省了,他已經不再憤世嫉俗、埋天怨地,學會感恩、對別人謙虛以對,他本來有的傲慢氣息也已經不存,連你父王都覺得他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他甚至還跟母妃說過,他很後悔當年被妒意蒙蔽了雙眼,指使親衛長刺殺你,他真的很想當面向你道歉,但你總是很少回佾親王府。」

  聞母妃句句說的真切,他也開始有些相信了,「是嗎……」

  倪洛華再接再厲的握著大兒子的手,「行兒,母妃知道你一直不想回佾親王府,是因為對弟弟還有疙瘩,但是誰沒犯過錯,但認錯後的反省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母妃一直希望能看見你們兄弟倆重新和好,再給弟弟一個機會吧,你只要跟昭兒重新相處過,就能懂的。」

  他從母妃的眼底看見滿滿的期盼,那是作為一個母親對破碎的家庭重新和睦的期盼,他終究還是心軟了,「我知道了,母妃。」

  倪洛華露出笑容,「那就多停留幾日吧,別急著回雅郡王府,母妃也很想你。」

  在母妃的親情攻勢下,易風行點頭答應多留幾日,且在做好准備後,踏入了許久沒踏入的司靖院。

  易司昭看見兄長來,欣喜地迎接他,眼中有著感動和悔恨的淚水,為當年自己的荒唐向他懺悔、道歉,而他與過去截然不同的溫和氣質,也說明了他已經是不同的人了。

  他們一碰面就聊了好幾個時辰,關於小時候貪玩闖禍的回憶,一起上學堂的過往,還有他另外封爵位離開佾親王府後,王府內發生了哪些有趣的事情,他們聊著聊著,好像撿回了遺失許久的兄弟之情。

  易風行覺得自己透過小時候那些溫情回憶,還有現在易司昭那張和緩平靜的面容,似乎有點釋懷過去曾發生的兄弟鬩牆。

  他也慶幸,他和弟弟之間是還可以彌補,這情況對大家都好。

  這幾日,佾親王府的氣氛和樂許多,倪洛華樂見自己兩個兒子能和睦地相處,而易今州嘴上雖然沒說高興,但臉上也帶有幾分欣悅。

  白慕巧在易風行的陪同下,每日都向他父王、母妃請安,他們的態度雖然不冷不熱,但還是會客客氣氣響應,沒有再直接給難堪。

  趙寧純則早就回家去了。

  然而一封快馬送來的書信,讓易風行決定結束在佾親王府逗留的日子,隔日就要直接回皇城前往皇宮。

  「皇上被刺殺?」夜晚的書房內,易今州擰眉問。

  「嗯,羅親王給我的書信上是這樣寫的。」易風行面色凝重道:「說刺客知道皇宮內他們所沒掌握到的密道,所以才能瞞過御林軍的耳目,潛入皇上寢宮刺殺皇上。」

  「目前皇上沒事吧?」同樣也被找來書房的易司昭擔憂地問道。

  「只受了點輕傷,大內高手及時保護了皇上……只是……」易風行的話語停頓。

  「只是?」易司昭接著問。

  「刺客是黑淵窟的人。」易風行說:「這代表有人出重金買皇上的命。」

  易今州聽得出來事態的嚴重,不禁面色沉了沉。

  黑淵窟是當今江湖最龍蛇混雜的地方,許多凶神惡煞聚集在那,只要出得起重金,就能買到高手替自己殺人。

  想要殺害皇上的黑手,不只出得起重金買高手,還熟知宮內人所不知的密道,究竟是誰有這能耐?

  「被抓的刺客有招出主使人是誰嗎?」易今州問。

  「應當是沒有,書信沒提,我趕緊得回皇宮了解這件事情。」

  易今州頷首,「那好,也替我向皇上轉達關心之意。」

  易司昭先回了司靖院,易風行也隨之離開,回到天行院,吩咐葉勛和其它下人整理隔日上路的行李,也請人去轉告白慕巧主僕這件事情。

  然而,下人卻回報,她們主僕倆晚膳後就沒在西廂房,在附近找了幾個時辰仍不見人影。

  他覺得這事有些詭異,令他不安,依白慕巧的個性是不可能到處亂跑的。

  於是他吩咐王府總管動用整個王府的下人去找人,至於親衛們就到府外找,這事也驚動了易今州夫婦,他們也很擔憂發生了什麼事。

  當下人們翻遍王府,只剩下司靖院時,總管心裡便有些不安,機靈的去通報王爺、王妃和易風行了。

  倪洛華氣得罵了總管一頓,認為他們竟然還沒進去找,就先懷疑了易司昭,易今州在一旁保持沉默不語,而易風行則是不客氣直接帶人進去。

  當易風行進到司靖院,就見易司昭從屋內走了出來,表情詫異地面對他,「大哥,怎麼了?帶一堆人來我院子?」

  「沒什麼,慕巧不見了,你這兒讓下人們找一下。」易風行也不想懷疑他,但是人不見是事實,為了白慕巧,他任何地方都不能放過。

  「你的女人怎麼可能跑來這呢?」易司昭微笑。

  「不管怎樣,人不見就是要找。」易風行對背後那群下人們命令,「立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找出來!」

  當下人們開始行動時,易司昭的笑容有些停頓,眼神注意著下人們的動向。

  易風行沒放過易司昭這細微的神情,背脊一陣寒冷,怎麼會?他以為他已經變了……更何況,他為何要這麼做?

  此時,同樣在場的倪洛華非常不悅,「夠了沒,昭兒是不可能擄白姑娘的!他沒有理由這麼做!」

  易今州卻制止了自己的愛妻,「至少找過一遍,能證明清白。」

  「清白?什麼清白?!」倪洛華有些激動,「好不容易行兒與昭兒解了心裡的結,恢復兄弟情誼,這麼一找,就算是清白的也有疙瘩,家人間不該互相懷疑的!」

  易今州明白愛妻的害怕,他又何嘗不痛苦,一個圓滿的家是為人父母的希望,這個希望已經碎裂過一次,現在好不容易拼回碎片,恢復一家和樂,然而那只是幻影嗎?

  易今州咬牙安撫愛妻,「我們一定要信任昭兒,你別窮擔心,事情肯定不會像你想的那麼糟糕。」

  「嗯……」倪洛華點了點頭,不安之余也只能選擇靜候結果。

  下人們找了一個時辰沒找到,紛紛走了出來。

  在易今州和倪洛華松一口氣時,忽地有道聲音高喊,「這裡的牆好像有點奇怪,有聲音……」

  那名發現怪異的下人話還沒說完,易風行就見易司昭眸光閃過殘暴,衝進屋裡,易風行立刻追上去,卻還是慢了一步,當他到的時候,易司昭周遭已經有好幾具脖頸被扭斷的屍體。

  易司昭推開了石門,拿起石門內掛著的劍,瞬間扔了劍鞘就要往石門內砍。

  見狀,易風行及時抓起附近擺著的花瓶,當作武器奮力扔了出去,花瓶擊中了易司昭的手臂,碎成片片,下一瞬他手上的劍落地,被割破的傷口血流如注。

  易風行腳步不停頓的衝上去,便看見石門內有手腳被綁著、口被布塞著的白慕巧和雲虹,她們眼神裡充滿驚恐。

  這個畫面讓他冷汗浸濕了整個背,要是他剛才再晚一步……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趕忙將她們從石門內拉出,並且交給了跟上來的下人們。

  易司昭彷佛感覺不到痛,神色變得陰邪,「大哥的功夫沒有落下呢。」想當年他們一起念書習武,獲得贊賞的都是大哥,他真是完美得讓人……痛恨呢。

  易風行撿起易司昭原本拿的那柄劍,指向他,臉上都是充滿憤怒和失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唉,這真的不是我願意的,我也很想好好的目送你們離開佾親王府的。」易司昭聳肩,冷眼看著白慕巧,「只是你的女人竟然撞見我在和尚捷說話,我怎麼能讓她去告密呢,嘖,真是毀了我至今的偽裝。」

  聞言,易風行瞪大眼,尚捷便是易司昭的親衛長,逃亡至今都沒找到人,原來他們一直都有聯系。

  「你究竟想做什麼?」易風行心寒地問。沒想到易司昭的改變全是欺騙,虧他……虧他相信了他!

  這時,被下人拿掉塞嘴巴布巾的白慕巧,神色驚悚地大喊,「刺殺皇上的黑淵窟刺客是他聘的!還想要對羅親王和你不利!」若不是因為用完晚膳,對他父王、母妃始終不冷不熱的態度,有些心灰,想散個心,卻不小心迷路走到王府西邊的月洞門,不然她也不會撞見這樣的事情。

  「刺殺皇上的幕後主使者,居然是你?!」易風行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你哪來的錢和關系,能做到這種地步?」被父王軟禁的他,怎麼可能做得到這些事情。

  「你不知道吧,前朝太子最後什麼都告訴我了,包括他替自己留下的金銀財寶藏在哪,還有他那身為皇後的母親為他留的專屬密道……他希望我能救他,哈哈哈,真可惜呢,人算不如天算,他死了用不到,那自然這些就讓我物盡其用了,我會讓所有讓我落魄、凄慘的人,都得到代價!」

  「你可知……父王、母妃費盡苦心要將你拉回正道,你的命,是他們保下來的,你竟然做出糟蹋他們苦心的事情!」易風行咬牙切齒地道。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易今州夫婦也進屋子了,看見大兒子和二兒子對峙的場面,地上有幾具下人的屍體,頓時他們心中徹底絕望,這情景證明了次子再次走歪了路。

  「那又怎麼??」易司昭一臉不屑,「我有求他們這麼做嗎?」

  這句話,讓倪洛華倒抽了一口氣,泣不成聲,易今州則怒斥,「你這逆子!居然至今還不知悔改!」

  「呵,悔改什麼?從頭到尾我都沒錯啊。」易司昭嗤笑道。

  易風行不繼續啰唆,提劍就逼近他,「我不會讓你逃的!」讓他逃了會繼續危害別人,他寧可這時就逮住他。

  就在他劍尖要觸及易司昭時,一道冷光橫劈過來擋掉他的劍,定睛一看,是曾刺殺他的尚捷。

  新仇舊恨一起上來,他便和尚捷過起招來,但就算他武藝不錯,畢竟比不上和江湖人混過一陣子的尚捷,連連被打退了好幾步,還了受傷。

  這時,在府外找不到人的親衛們終於歸來,在下人的指引下趕來,親衛長黑重山看見尚捷時怒眯了眼眸,立刻要殺上來。

  尚捷當年灌了他幾杯酒,害他玩忽職守讓王爺落難,這仇他一直謹記在心。

  尚捷見情勢已轉,不宜戀戰,故在黑重山逼近前,就帶著易司昭逃跑。

  易風行他們立刻急追,但是終究還是追丟了,這才驚覺原來司靖院也有密道,因為轉眼間易司昭和尚捷都不見蹤影了。

  這個夜晚,易今州與倪洛華的心都碎了,而易風行內心十分沉重,而白慕巧則驚魂未定。

  易司昭的事情,看來難善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第七章

  關於易司昭利用前朝太子留下的金銀財寶,收買黑淵窟高手刺殺皇帝,及握有前宮的密道一事,易風行已在進宮時全部稟報給了皇上。

  易熒宵摸著龍椅旁的白虎,他明明長相十分秀氣,但陰鷙的模樣卻煞是恐怖,他森冷低喚,「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一看到那只白虎,便冷汗淋漓,邊在心底想著事情一定得盡快辦好才行,邊恭恭敬敬地上前領命,「微臣在。」

  「發令給各地衙門,派出所有捕快,只要一抓到易司昭,當下立斬,首級快馬送回皇宮給朕過目!」

  「微臣遵旨。」

  「雅郡王,這事你從旁協助刑部尚書,務必將人給朕找出來。」

  「是。」易風行垂首作揖,內心明白皇帝是要他以對親弟的了解,在旁協助,本就疼痛的心,又添苦澀。

  下了朝,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他真沒想到……有一日,他竟是要走上大義滅親的路。

  不過刑部尚書說自己得先發布通緝令,搜集一些情報,再請教他易司昭可能逃亡的路線,至少不必那麼快面對這等遺憾之事。

  易碧血從後搭上他的肩,「你弟還沒找你麻煩吧,你的親衛人數夠嗎?需要我撥點手下的人過去吧?」

  易風行看了他一眼,他有將易司昭也計劃傷害他這點告訴他,但他卻先關心他,簡直比他那親兄弟還像兄弟。「不必了,不過真不好意思,他竟然做了這種事情。」

  「我倒不在乎,他有本事就來。」易碧血紅棕眼眸閃過嗜血光芒。

  「你真是從不怕危險。」

  「不然我要怎麼當將軍。」易碧血話鋒一轉接著說道:「待會上酒樓喝酒吧,我們好一陣子沒一起喝了!」

  「好。」他爽快答應,他現下確實想喝幾杯酒,一解內心說不清楚的愁緒。

  在酒樓,幾盤小菜,一壇美酒,難得的,他醉了。

  印像中,是葉勛和黑重山將他攙扶上轎,回雅郡王府。

  搖搖晃晃的轎子,將他晃入了睡夢中。

  突然之間,他好想見白慕巧,想聽她再彈一次她許久沒彈的莫愁前路。

  夜晚的御風院,傳出宛如天籟的優美琴聲,將易風行從睡夢中喚醒。

  他睜開眼的時候,以為自己在夢中。

  透過床帳,他看見有個與她相似的人影,在房內撫琴,手起手落間優美如畫,悠悠琴聲,泠泠如泉水,這曲調很熟悉,是莫愁前路。

  柔婉透徹的琴音,優美的轉折,如細雨春風,洗滌人心,掃去他心中所有煩憂,她的琴音攫住他的身心。

  他不禁想起,重傷的那幾個日夜,他是如何在她的琴音中熬過的。

  明明不知道她是誰,卻又為她如此傾心。

  他撥開床帳,看見白慕巧纖指挑撥著琴弦,神色靜謐,如雪的白袍在夜明珠的映照下生輝,她就像個仙子那般出塵,讓人贊嘆、讓人不敢褻瀆。

  她彈出了比過往還優美的琴聲,那細膩富有情感的音色,令每個聽過的人都會為之著迷。

  直到曲子結束前,他都不舍得打擾她,像是欣賞最美的一幅畫,靜靜地沉醉其中。

  最後一音落下,早就發現他已醒來的她,對他柔柔一笑,「如何?將莫愁前路整首曲子聽完有什麼感覺?」

  他啞聲說:「非常動聽,我很喜歡。」

  她聞言,露出連花兒都失色的美麗笑容,「我還真怕彈不好,畢竟很久沒彈這首曲子了。」

  「你彈得很好,比以往都好。」她曾說她可能無法再彈這首曲子,然而她為了他,還是做到了。

  「那一定是因為……有你的陪伴。」她微紅著臉小聲說道,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琴聲比起以前更富有感情,她猜想這都是因為有了心上人,對感情有深深地體悟,也不再總是彷徨不安。

  他欲下床,葉勛立刻伺候他穿上外衣,他走到她身邊問道:「怎麼會突然想彈這首曲子?」

  「聽說你喝了酒,心情不好。」她垂眸道:「這是你最喜歡的曲子,我想一定能撫慰你的心。」

  易風行聞言,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把他酒醉的事情泄露出去,不然這時間她應該是已經休息了。

  他瞪了一眼葉勛,「多嘴。」

  葉勛無奈道:「王爺,您在回來的路上,一直喃喃念著白姑娘的名字……所以想著還是讓她來陪您,會好一些。」

  他聽了訝異地想,他連醉倒時,也一直心心念念著她嗎?

  在白慕巧旁伺候的雲虹,也幫腔道:「小姐和葉勛也是擔心王爺,王爺就別怪罪他們了。」

  不過易風行實在不想談自己得幫助刑部尚書辦案一事,於是對白慕巧說道:「我沒什麼事,你回房去吧。」

  白慕巧不依的搖頭,甚至主動上前抱住他,「你知道嗎?你連睡著時都帶著愁容,為什麼還想裝若無其事?不是說好要依賴我的嗎?王爺……」

  他垂眸,神色也軟了下來,「慕巧……」

  「你其實不想要對付你弟弟吧,不然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她哽咽道,他去皇宮還能有什麼事情?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

  她溫柔的話語,逼出他的心聲和一絲脆弱,「以前我確實無法諒解他,甚至不願意見他一面,但是沒有到要奪走他性命的這一刻,我都不會知道,原來我的心裡會這般遺憾,如果事情沒有變成這樣就好了……」

  她不舍的抱緊他幾分,「沒事的……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啊……」

  「我知道……只是我的心裡也不會比較輕松。」他苦澀地笑了笑。

  她再柔聲道:「王爺是個溫柔的人,所以會為此自責,但……這也是王爺的優點。」

  他為「這句話,內心浪濤洶湧,不禁抱緊她,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汲取她那令人感到安定的體溫,「……謝謝。」沒想到他因弟弟的事情,而展現出內心軟弱的一面,在她眼中,竟得這樣的解釋。

  身為人臣,對大義滅親這件事情,他不該感到猶豫,畢竟事關皇上性命。

  然而,在她的擁抱和溫柔下,他覺得就算自己有時不夠堅定、不夠強悍,也沒關系,因為無論他是怎麼樣的,她都接納。

  這般溫柔大度的她,他要如何不愛?

  他忍不住索求她的承諾,「本王命令你,要將本王當成你的一切,離不開本王半步,愛得不能沒有本王,沒有本王會死去。」

  她羞澀地溫順道:「我的心早已經離不開王爺了。」

  「很好。」他滿意地吻了她的額當作獎賞,心滿意足的擁著她好一會兒。

  被一個人如此愛著,他胸臆間滿是幸福。

  只要有她,就算面對再大的痛苦,他相信一切都能夠挺過。

  七天後,刑部尚書將他找去刑部。

  依據各地衙門的回報,雖然目前尚未找到人,但是依據一些證人證詞,可以得知易司昭到過哪裡,並從中推斷他們的逃亡路線和目的地的位置。

  易風行看著地圖,上面將證人所說的地點圈起來,但十分凌亂,他沉吟道:「有些應該是認錯的。」

  刑部尚書懊惱道:「下官也這麼認為,因為地點很分散,不好判斷可能藏匿的地點。」

  易風行又看了一會兒,推斷出比較可能的目的地後,指著地圖某一處,「找一下岳頂山莊吧。」

  「為何?」

  「那是前朝太子的避暑山莊。」

  「王爺的意思是……」

  「搞不好那裡有通往皇宮的密道。」他又指了地圖另一處,「還有這裡,馮大學士的宅第,那是前朝皇後的娘家,雖然已是空屋,荒廢已久,也不無躲藏的可能。」

  「多謝王爺協助。」刑部尚書恭敬地拱手對他說道,並吩咐屬下去追查這件事情。

  離開刑部後,他想著,以後他若有孩子,就將其中一個以弟弟的名字命名吧,就當作這世他們兄弟的緣分,迫不得已必須以這種方式結尾的補償。

  表妹告訴他,她近日有去探望他父王、母妃,他們因為已知皇上下令要立斬易司昭,母妃終日以淚洗面,父王天天愁容滿面,佾親王府內氣氛沉悶。

  他打算,等事情結束過後,回去佾親王府住幾日,安慰父王、母妃。

  就算易司昭是無可救藥的人,在他們心中,畢竟還是親人啊。

  不出五日,刑部尚書在早朝時稟報自己沒成功封死易司昭活路,人又給逃了。

  此言一出,易熒宵臉色陰沉,立刻命人將刑部尚書拉下去賞五十大板,聽說其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大概月余都無法坐下了。

  易風行也向皇上請罪,但易熒宵不予責罰,認為此事是刑部尚書辦事不力。

  因為易風行猜測的兩個地點,岳頂山莊和馮大學士宅第,其實都猜對了,不過他沒猜到的是,這兩處有互通的密道,而且其中岳頂山莊還多一條通往皇宮的密道,可想而知,當時黑淵窟的刺客就是用這條道路,得以躲過御林軍的耳目,刺殺皇上。

  刑部尚書先領一干捕快去岳頂山莊,馮大學士宅第隔日才去探,但因為不曉得岳頂山莊和馮大學士宅第有互通的密道,所以他們雖然發現了易司昭,卻沒能抓到,讓他在黑淵窟的人的掩護下透過密道逃了。

  不過岳頂山莊通往皇宮的密道已成功被封起來,皇上的性命暫時是不會再受到威脅了。

  但因皇上對刑部尚書事情沒辦妥余怒未消,於是易碧血主動接下追捕易司昭的任務。

  易風行不禁沉嘆口氣,看來這件事情,不會這麼快就落幕了,如今他只能希望,不會再有更多人因為弟弟而喪命。

  下了朝,他坐著轎子回府,一路上心情沉悶,想著回府後再聽白慕巧撫琴,好解心頭的苦悶,但他剛抵達郡王府門口,還沒下轎,就聽見外面亂成一團的吵雜聲。

  「怎麼回事?」他蹙眉朝外問。

  外頭傳來黑重山沉冷的聲音,「王爺,別下轎!」

  接著,是一串刀劍相擊的聲音。

  他眯眸,拿出靴中所藏的短刃戒備,下一刻突然有一個人撲進他的轎子,只差一點,他就將短刃射向他。

  幸好他看清楚那張沾血的臉,及時住手。

  「葉勛!」他連忙將短刃收進袖內,擔憂地查看他的狀況。

  葉勛被他扶起時,吐出一口血,半抬眼看向他,「王、王爺……」

  「你傷到內髒了!」常年習武,對筋絡醫術略有涉獵,他稍診了一下葉勛的脈,葉勛是被人以內力震傷。

  「沒事……」葉勛努力牽起嘴角微笑,忍著痛說道:「黑大哥有點住我的穴道,讓那股內力不在我體內衝撞……他讓我進來告訴王爺……是黑淵窟的人……黑淵窟的人手背烙有「罪」字……來襲的人手上都有……」

  「黑淵窟……」易風行微愣,這下他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易司昭竟然砸下一筆錢讓他們來殺他……難道他猜到自己被迫離開藏身處,且失去能繼續威脅皇上生命的密道,是因為他,所以沉不住氣,先直接來找他報復嗎?

  「王爺您別離開轎子,親衛們現在正護著轎子……力拚護您周全,小的已經……放煙花求救了……」

  「煙花?你怎會隨身帶這個?」

  「從知道二少爺報仇的目標中也有王爺時,小的就私下向羅親王的副將軍要了煙花……他說,他們看到後便會趕來……」

  易風行既為他護主的忠心感動,更為他竟傷得這麼重痛心。

  「你是因為放煙花時被敵人攻擊,才傷得這麼重吧,別再說話了!」易風行對邊咳血邊向他解釋的葉勛著急說道。

  葉勛緊抓著他,「王爺,您……您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

  「別再為我擔心了!」易風行氣急敗壞地擦著他嘴角的血,真是的,也不知道保重自己!

  易風行不禁憂愁,就算待在轎裡按兵不動,但葉勛傷得如此重,又能撐多久?

  在焦急苦惱的時候,他聽到外面的親衛欣喜大喊,「羅親王來了!羅親王來救援了!」

  他不禁松了口氣,他和易碧血的宅邸相隔不遠,他會這麼快趕來,也不意外。

  又一陣喊殺聲,不一會兒,聲音平息了下來,轎簾被人掀起,血腥味撲鼻而來,易碧血身上和臉上染滿了鮮血,襯得那雙紅眸更加駭人,他沒穿鎧甲,看得出來是急忙趕來,他朝他笑道:「還好吧?」

  「葉勛傷得很重。」易風行急聲說。

  易碧血瞄了一眼葉勛,朝外喊了一聲,隨即有個士兵背走葉勛去求醫,葉勛本來不願意,非要確定主子真正平安才要離開,在被易風行巴頭後,才乖乖接受安排。

  易風行下轎時瞄了眼周遭,黑淵窟的人的屍體並不多,他的親衛也有幾名重傷被易碧血的屬下帶走。

  「他們逃了?」在轎裡聽到的廝殺聲很激烈,他認為對方的人馬應該不少。

  「用錢買的亡命之徒,沒有忠誠,看到我一來,不過幾招就殺了他們其中一人,他們便跑了。」易碧血冷哼。

  「奇怪,王府的大門怎麼是大開的?」

  易風行驚覺到不對,剛要衝進去一探究竟時,被易碧血叫住,扔了一柄地上不知是誰掉的劍給他,「我們一起進去。」

  「嗯!」易風行接住劍。

  熊武蒼恭敬地拱手開口,「由我開路吧。」

  熊武蒼領一批士兵走在前頭,而黑重山則領剩下的親衛守在易風行和易碧血身側,然而一路上都是橫死的守衛和家僕,沒看到黑淵窟的人。

  易風行看著這樣的景像,深覺沉痛。

  此時,空中忽有濃煙竄起。

  「那方向是……」易風行臉色蒼白,不由分說地甩下眾人,朝那方向狂奔。

  不會的……不會這麼剛好的……

  當他抵達時,看到的是一場熊熊大火,白慕巧所住的暖閣正被這場大火吞噬,而暖閣前黑淵窟的人挾持著人質,除了被打昏的雲虹,竟然還有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父王、母妃,而他弟弟愉悅地看著這場大火,助他逃亡的尚捷也在他身邊。

  「易、司、昭!」易風行咬牙切齒地大吼,他覺得眼前這個人根本喪心病狂,同時他也擔心著沒見到人影的白慕巧。

  「你果然沒被門口的刺客殺死,我就知道你能活著找來這裡。」易司昭回首,懶懶地看向他,神色充滿嘲諷,「我還想著,要是半個時辰等不到你,我就直接動手。」

  「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你將父王、母妃帶來干麼?!還有你為何要燒暖閣!」

  易司昭樂於看他著急,不告訴他答案,「你覺得呢?」

  「你想要我痛苦?」

  「猜得真對。」易司昭那雙眼充滿怨恨,「我們相處這麼多年,也曾鬥過幾年,最了解彼此不是嗎?不要以為我猜不出來是你將我從藏身處中逼出來,既然你都這麼做了,不就是叫我先來對付你嗎?」

  「你想讓我痛苦,行!放了父王、母妃和雲虹。」

  「不。」易司昭慢條斯理地拔出佩劍,「放了他們,我要怎麼折磨你?而且我和父王、母妃還有帳要算呢。」

  「你……不會想殺父王、母妃吧?!」

  「我說過,我會讓所有使我落魄的人都得到報應,這當然包含父王、母妃。」

  他笑得很燦爛,「反正這輩子我的野心和夢想無法實現,多拖一個人下地獄,我心裡也痛快,至於你,我要你眼睜睜看著父王、母妃被我一刀一刀支解,但你不能移開眼不看,因為假如你移開眼,我就不告訴你,你心愛的女人在哪裡,我要把你折磨到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再送你下地獄!」

  易風行呼吸不穩,白慕巧果然也在他手上!

  他手上的劍握得死緊,蓄勢待發就要衝上去。

  易司昭冷冷地對他說道:「放下你的劍,要是你有什麼動作,同樣的,我也不會告訴你姓白的女人在哪。」

  易風行憤恨得幾乎要把牙給咬碎,握著劍的手用力得浮出青筋,掙扎著是否要棄劍時,倪洛華哽咽出聲——

  「昭兒……住手吧。」

  易司昭面無表情地看向倪洛華眼淚縱橫的臉,說出讓倪洛華不敢相信的話,「憑什麼?都是你們欠我的,我只是討回來而已。」

  易今州也開口了,表情很沉痛,「父母養育你這麼多年,甚至保了一次你,難道你一點也不感謝嗎?!」

  「感謝什麼?」易司昭冷哼,「父王,你的施舍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明明離我那麼近……卻又如此遙遠……」說至此,他的表情更猙獰了幾分,吼道:「都是你們毀了我,若不是你們把我生為次子,讓我無法繼承爵位,我怎會如此落魄、痛苦,我應該是得天獨厚的存在!明明我那麼努力想奪得我想要的……好不容易奪得太子信任,太子卻被殺死,我什麼都握不住。」

  他再看向易風行,發紅的眼中都是憎恨,「假如你從沒存在過就好了,當年落河你為什麼不死,為什麼總是阻饒我,永遠都擋在我前面,讓我這輩子都要活在你的陰影下!」

  易風行聽了這番話,眼神沉冷,緩緩地道:「不是我要站在你面前和你敵對,也不是我要阻饒你,更沒有想奪走你什麼,對我來說,是你站在我的對面,逼我迎擊。你認為我是你的陰影,那是因為你只看著我的影子、我身上的東西,卻不看你自己所擁有的。你對我的恨,我萬般無奈,卻又無從解決,你行錯路至今,我心中總是有著遺憾,至少……最後聽我一句話吧,弟弟,放下這把劍,如果你真做出弒父、弒母、弒兄的事情,罪孽就太深重了。」

  易司昭冷哼,「聽你的話?別開玩笑了,罪孽算什麼?人生來就是為了爭奪,我們都是踩著別人往上爬的,只是差別在誰贏誰輸罷了,我們都是如此!只是我不會像其它輸者一樣,就這麼認命,我一定會復仇成功,我會讓你後悔搶走我的一切!」語畢,他揚起了劍,劍尖抵在倪洛華的胸口上,「首先,就拿母妃先開刀吧!」

  「住手!」易風行大喊。

  「放下你的劍,同樣一句話要我再說第三遍嗎?」易司昭揚眉。

  易風行萬分掙扎,臉上都是冷汗,雙眸瞪得發紅,胸口大力起伏,他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恨之入骨,易司昭怎能殘忍至此?!

  縱然難以抉擇,但他終究松了手,讓那柄劍從手上脫落,鏗鏘落地,同時易司昭揚著得意的笑,揮劍就要斬下母親的右手。

  這瞬間,易風行心中滿是痛恨和無力感。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急射而來的短刃,深插在易司昭的手上,讓他瞬間因為劇痛松了手,瞪向暗器射來的方向,「是誰!」

  易碧血從一旁的遮蔽物後走出,抽出自己腰上的劍,笑得很愉快,「是我,聽說你也想要我的命?」

  易司昭冷笑,「是也想要你的命,若不是你伙同我大哥對付太子,太子也不會在政變那日,因為保護的人手不足而被九皇子殺死,那如今成為郡王的人,就是我了。尚捷,這人就交給你!」

  「是!」尚捷拔劍迎上,和易碧血交鋒。

  「放開人質!」

  這時,黑重山帶著親衛們出現,而熊武蒼也帶著自己底下的士兵從四周湧出。

  易司昭看到一堆援兵要來營救,便不打算繼續折磨易風行,立刻對黑淵窟的人命令,「立刻殺了他們,我賞你們重金!」他就不信,他們救人的速度趕得上黑淵窟殺人的速度。

  黑淵窟的人擱在那些人質頸上的刀,正要重重一劃時,他們卻紛紛往後倒下,不知為何兩眼翻白,口吐黑血,死在當場。

  而尚捷因為不敵易碧血,三兩下就頭身分家,慘死。

  士兵們和易風行的親衛們從四面八方湧上,圍住他們,而有些士兵趁著黑淵窟的人倒下時,趕緊救走佾親王和王妃跟昏迷的雲虹。

  「怎麼會……」易司昭想不透事情怎麼會如此急轉直下,神色滿是憤恨和不甘。

  「驚訝嗎?恐懼嗎?這可是新毒,一息之間可以要人命,但要無聲無息對那些人下毒,還真有點難,好在我屬下中有射細針的高手。」易碧血笑得張狂,走到易風行旁邊,按著他的肩,「多謝你替我爭取時間。」

  「嘖,一定要在這麼緊急的時候才出現嗎?」易風行松了口氣,語氣充滿不滿。

  「這樣才刺激啊!」易碧血毫不心虛。

  「你們說好的?!」易司昭驚怒,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可能做好營救計劃?那些援兵晚出現,只是為了讓他以為自己掌握大局,放松他的警戒?

  「不,我們這是默契。」易碧血笑得更刺眼。

  「也是信任。」易風行無奈接話,過去在宮鬥的期間,他們兩人都是一人用腦一人用武力合作的。

  易司昭聽了,忽然撫額大笑,說:「算了,反正我沒盡輸。」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易風行警戒地眯起眼眸。

  「你不是想知道你女人的下落?」

  易司昭詭異的語氣,令易風行的背脊發涼。

  一想到白慕巧不知在哪兒便讓他害怕、令他心焦,他難以想像,能對自己親生父母下手的弟弟,會如何對待她。

  他衝上前去揪住易司昭的衣襟,「沒錯,你要是不說,我就會刑求你。」

  「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吧。」

  易司昭嘴角得意的笑,令他幾乎喘不過氣。

  「快說!」他一臉怒容的大吼,易司昭卻毫不恐懼。

  「在火裡,暖閣的大火裡,現在……還是不是活著,我就不知道了。」易司昭喪心病狂地笑道:「畢竟……已經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了呢。」

  易風行瞪大眼,看向燒得很旺的暖閣。

  她怕火……而他竟然讓她再次面臨同樣的恐懼……

  他想也沒想地朝裡面狂奔,易碧血伸手拉他,卻被他甩開,黑重山見狀況不對上前攔他,也被他推開,他奮不顧身地投入大火內。

  他此時滿腦子只有一件事情——

  他不能失去她。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第八章

  白慕巧是被無瑕的鳴叫聲喚醒的。

  一睜開眼,她又覺得好困,身體好痛,不能動彈。

  無瑕在她身上跳來跳去,輕巧的身體沒給她造成什麼負擔,但她注意到,無瑕怎麼大半的羽毛都掉了?若不是她很熟悉它的聲音,她還以為自己認錯鸚鵡了。

  奇怪,她怎會躺在陌生的房內,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茫茫然地,腦袋一片空白,想要想起什麼,卻又有些費力。

  不知發呆了多久,有個人影推門進來,背著晨光,她直覺望過去,當那人掩上門,她才看清楚對方是誰。

  雲虹手上端著一小盆的藥泥,回過身對上她的眼時,先是一頓,接著激動得紅了眼眶,「小姐你終於醒了!」

  她困惑地想開口,卻發現自己聲音細微到幾乎是氣音。

  「小姐你想說什麼?」雲虹注意到她的嘴巴動了,連忙放下藥泥,走到她身邊邊。

  再一次出聲,這次好多了,但聲音仍很沙啞,「我睡多久了……」

  「小姐,十天了……」雲虹忍著想哭的衝動,語調不穩地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白慕巧溫柔地問,想伸手安慰她卻辦不到。

  「我沒能……沒能保護你,還被打昏……」雲虹哽咽道。

  「你被打昏?發生什麼事了?」

  「小姐……你忘了?」雲虹眼眸微微瞠大。

  「到底發生什麼事?我的身子怎麼不能動彈?還有……無瑕的毛怎會掉成這樣?」她不解地再次問。

  「小姐……可能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你因為驚嚇所以忘了。」雲虹感嘆說道:「那日你將無瑕從鳥籠放出來,和它親近時,王爺的弟弟帶著一批凶神惡煞的人闖了進來,我們主僕都被人擒住,他將你綁在房內的柱子上,我因為掙扎過於劇烈被打昏,後來,他點火打算把你活生生燒死。

  「雖然之後王爺有衝進火場救你,但因為暖閣燒得面目全非,無法立刻判斷你的位置,多虧無瑕有靈性,知道你有危難,沒有飛走,反而飛到你身邊,不斷發出鳴叫聲,王爺才能及時找到你……否則,怕是你們兩個人都要被燒死在裡面了,因為火勢真的很大,不少的柱子倒塌了。」

  聽雲虹這樣一提,她的記憶才漸漸浮現。

  她被綁在房內的柱子上時,一度試圖掙脫,然而只是讓粗繩將手腕磨得更痛,當她聞到燒焦味道時,恐懼便一點一滴湧上來,占據她的心神。

  她眼睜睜看著火舌四竄,自己卻逃不開,不斷哭叫掙動,有沒有聽見無瑕的叫聲,她沒印像,因為她太害怕了,只想著以前她有幸逃出閣樓,而這次,她活得下來嗎?她不知道……

  濃煙嗆得她又暈又昏沉,隱約感覺到火已經燒上衣角,燙上她的腳,又熱又痛。

  她痛叫一陣子後,氣力用盡,連哭都沒有力氣了。

  腦海中,浮現的是最想見的人的身影——

  易風行。

  他那張笑顏俊朗迷人,待她的言行中,雖然霸道卻帶著溫柔,令她深深地依戀著。

  她想,她恐怕活不下來了……如果她死後成鬼魂,她一定會陪在他身邊,守著他一輩子,就算他看不見她、聽不見她。

  所以,她希望他就算知道她死了,也不要為她難過,因為她一直都會在的……

  疼痛蔓延,她的神智已經陷入恍惚,卻聽見有人喚她——

  「慕巧!」

  那聲音彷佛來自幻夢中的呼喊,熟悉得令她要掉淚,她用盡力氣抬起眼皮,印入眼簾的,是他,他朝她狂奔而來,呼喊聲撕心裂肺,神色沉痛,身上的衣服也被燒毀了不少,臉上和手臂上都有受傷和燒傷的痕跡。

  下一刻,他來到她身邊,不穩的語調充滿害怕,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他,「撐著,不許你離開我!」

  她好想告訴他別怕,但她已經沒有力氣出聲。

  他脫下外衫用力撲滅她身上的火,然後解開繩索抱著她往外衝。

  他的體溫被火燒得熾熱,心跳猛烈,胸口激烈起伏著,抱著她的手臂好緊好緊,彷佛怕她會不見。

  突然之間,她覺得大火一點也不可怕,她怕的是,自己會拋下這個舍命救她的笨男人……

  而她的記憶,就停留在他抱著她往外跑時,忽有一根燒毀的柱子倒塌而來……

  那之後……他怎麼了?她還活著,那他呢?

  白慕巧不禁驚慌地向雲虹問道:「王爺呢?他還好嗎?」

  雲虹沉默了一會兒,說:「王爺還在昏迷中,他傷得很重,聽羅親王說……他抱著你逃出來的剎那,身上都是血和燒傷,將你交給他們後才失去意識。」

  她潸然淚下,他身上都是血……肯定是被柱子砸到了……

  「我……我想看看他……」

  雲虹嘆氣,「小姐,你燒傷比王爺嚴重,短時間內還是需要休養,無法下床,等你轉好,奴婢會攙扶你去見王爺。」

  「嗯……」她也只能按捺下擔心,並且默默祈禱,他會好起來。

  白慕巧從雲虹口裡得知,目前他們住的地方是黎晴院,因為暖閣燒毀大半,無法住人。

  而皇上因為得知易風行受傷一事,派了太醫日日過來看診,也順便治療她。

  太醫針對傷勢提出幾種治療方法,有緩解疼痛的湯藥和敷用的藥泥,及浸泡用的藥浴,而他也不諱言地告訴他們,不確定能調養到什麼程度。

  這期間,不管身體再不適,她都沒有掉淚,只是望著門扉,渴望能走出去,走到他身邊,看看他。

  她有看過銅鏡,雖然臉上沒有更多的燒傷,但手腳和身體有一大片疤痕,比起過去嚴重得多,這就是她為何醒來時動彈不得的原因。

  由於手不靈活,她都得靠雲虹幫忙喂食。

  雖然雲虹日日都會替她打聽王爺的狀況,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樣,他還在昏迷中。

  而得知她燒傷的趙寧純以及伊東日和祖春儀、燕菲花,也都有來看她。

  一日,趙寧純來探望她時,從她口中得知她想去看還在昏睡的易風行,她向她保證會想辦法替她弄個木輪椅來,結果不出幾日,還真的給她弄來了。

  雖然雲虹不贊同讓小姐坐著輪椅到御風院,因為吹風又曬太陽的,也不知道她現在的身子受不受得住,但白慕巧很堅持。

  這段養傷段間,她因為身上都會裹藥泥纏布條,所以都只穿單衣好更換,為了讓她能去見易風行,雲虹和趙寧純兩人小心翼翼地扶著不能自主行動的她換衣,梳妝打扮。

  出門前,還替她多添一件披風,腿上蓋妥毯子,她們才將她緩緩推出黎晴院,也不忘打傘替她遮避日頭。

  然而推到半路,白慕巧的臉色就變得不好。

  雲虹嘆氣勸道:「太醫說過小姐目前不太能出汗,無法適應風吹日曬,小姐……還是下次吧,等太醫說可以了再來……」

  白慕巧那雙充滿渴望的眼眸看向雲虹,盈著水光,「讓我看一眼就好了……一眼就好……」

  一口無法看到易風行,她的心就被吊著一日,始終安穩不下來,而她也感覺待在房內休養的時間好漫長,漫長得讓她好思念他……

  「小姐……」雲虹的表情很為難。

  「好了好了,就讓白姊姊看一眼有什麼關系。」趙寧純直接將雲虹往旁擠,將輪椅繼續往前推。

  「可是萬一小姐昏倒……」雲虹追上前幾步,不放心地道。

  「沒事的啦,大部分時間太醫都在表哥那兒,皇上重視表哥,太醫當然會要用盡心力看顧,所以白姊姊就算半路昏倒,推到御風院還省得太醫再跑過來。」趙寧純想得簡單,覺得有太醫就沒事。

  雲虹雖然還想反對,但再看了一眼白慕巧滿是乞求的雙眼,終究還是心軟同意。

  宓兒安撫地對雲虹道:「我也會多注意白姑娘的狀況,別太擔心。」

  「嗯。」雲虹輕輕應聲。

  抵達御風院時,白慕巧顯得很高興,迫不及待要探望易風行,雲虹看她還撐得住,就將她推至屋前。

  葉勛和黑重山見到他們來,雖然歡迎,但看到白慕巧為了見王爺,忍著不適的身子坐輪椅過來,一方面感動她的情深,一方面也覺得易司昭實在太過狠毒,死不足惜。

  那日,羅親王一方面讓自己的士兵幫忙提水滅火,另一方面派人快馬通知當地火政官派人馬拿唧筒來支援。

  當一看到易風行出來,立刻命人速速將太醫找來救他們,而易碧血直至滅完火,才將逮到的易司昭斬首,快馬送去給皇上過目。

  易風行的父王和母妃先在羅親王府裡歇息一夜,再被護送回佾親王府,他們的面容看起來像是老了十歲。

  而王爺昏迷至今始終沒醒,也令葉勛和黑重山十分擔憂,情況並不樂觀。

  葉勛的內傷雖未完全痊愈,但只要別太操勞就好,所以他還是在王爺身邊照顧,而黑重山也旁協助。

  葉勛對來看望王爺的白慕巧微笑道:「這陣子其實我也想去看白姑娘,不過王爺需要照顧,現在能看到白姑娘有精神,我很高興。」

  「王爺他……還好嗎?」

  「老樣子還在睡呢……」葉勛盡量讓自己語氣不要太沉重,然後打開王爺寢房門,「白姑娘,請進來吧。」

  「嗯。」白慕巧頷首,想用手推動輪子進去,但雲虹制止了她。

  「小姐,你的手還沒康復,我推你進去。」

  白慕巧柔笑點頭,「好,麻煩了。」

  他的寢房內,也充斥著藥味,當雲虹將她推至他的床邊,她一看見他沉睡的面容,便心酸得掉淚,哽咽難語。

  他看起來好憔悴,臉頰凹陷,可以從單衣領口和袖口,看到他身上也纏著一層層的布條,而他的臉和她一樣,也被毀容了,不過他是左臉有疤痕,和她相反。

  天啊,為了救她……他變成這樣。

  她心中一閃而逝一個想法——如果事情可以重來,她寧可他沒來救她,她情願他好好的,也勝過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

  她對著他沉睡的臉哽咽道:「王爺是笨蛋……」

  「王爺是心甘情願救白姑娘的,白姑娘別太歉疚。」葉勛勸道。

  「太醫怎麼說?」她虛弱地問道。

  「太醫說,王爺燒傷的情況尚可,可是內傷太嚴重,當時他被柱子砸到了,最重要的是頭也受傷了,流很多血,這恐怕是昏迷不醒的主因。」葉勛嘆道:「要是這幾日再不醒,可能一輩子都醒不來了……」

  「是嗎……」她望著易風行的眼神像寂靜的夜色,嘴邊的笑淡淡的,「雲虹,把我的琴取來吧。」

  「可是,小姐,你的手……」

  「我知道,不靈巧也沒有痛覺,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復如常。」白慕巧垂眸說道,語氣雲淡風輕,「但是……我想喚醒他,雖然不知道這麼做有沒有用,但我一定要試,不然我一定會後悔,只要他能醒,這雙手……不要也沒關系。」

  雲虹聞言,淚如雨下,「小姐……你怎能說這樣的話……」撫琴是她的最愛,以後若真的無法彈奏,這不是太可憐了嗎?

  「雲虹,謝謝你,我知道你會為我難過。」白慕巧朝她笑道,眼中全然沒有猶豫,「至少……我不會後悔。」

  「遵命……小姐。」雲虹用袖子擦干自己的淚,便轉身去取琴。

  葉勛欲言又止地望著白慕巧,而向來不說話的黑重山,難得說話了,「白姑娘,多謝。」

  「沒什麼,這是我唯一能替他做的。」她溫聲說。

  趙寧純望著白慕巧堅毅的側臉,覺得此時她眼中的光輝,嘴角的淺笑,讓那張未施脂粉的臉變得很美。

  勇敢的白楊花,像雪一樣,落在見證過他們愛情的人心上,品嘗到那份因為磨難而更加甜美的花香,余韻不絕,但也因為帶著澀然的苦味,而讓人不禁為它落下了眼淚。

  易風行好像聽見了琴聲。

  有點熟悉,但又有點陌生

  音律沒那麼流暢,一頓一頓的,但隱約有股溫暖的感情傳遞過來。

  他好像知道這首曲子,但又好像不記得,腦子一片混沌,抓不住任何東西。

  他現在……是怎麼了?

  他想思考,卻又沒有力氣,不知不覺間,又陷入沉睡。

  琴聲,隨著他的睡去,漸漸地消失。

  然而等他睡夠了,又會聽見那繚繞的琴聲。

  他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聽見琴聲了。

  為什麼會一直聽到呢?他不太明白。

  但他好像只要聽到琴聲,意識就會像被點燃的燈火一樣清晰起來,但燃燒殆盡後就會睡去,等待下一次有足夠的精神,才會被喚醒。

  那琴聲是誰在叫他嗎?而他又為什麼會因為琴聲的呼喚,而有意識呢?

  難道這琴聲對他來說有意義?

  當他思考的時候,琴聲忽地斷了,隱約間,他聽見女子哭泣的聲音。

  誰?你是誰?你……在為我哭嗎?

  他覺得自己那顆心,因為那哭聲緊揪著。

  他想叫她別哭了,因為她哭得讓他好心慌……也好心痛。

  但他被困在黑暗中,連出聲都沒辦法,連看她一眼也無法。

  想來她一定是他重要的人吧。

  他想衝破黑暗,但他越是掙扎,意識消失得越快,再次沉睡前,他痛恨自己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

  真的……好不甘心。

  所以一次次的,只要被琴聲喚起意識,他就努力想離開黑暗,卻總是精疲力竭,失敗收場。

  不知道是第幾次失敗了。

  他聽得出來,她的琴聲越來越哀傷。

  他很焦急,怕她傷心過度病倒。

  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真的好想知道……

  這次,在奮力抵抗卻還是換得黑暗的吞噬時,他哭了,他真的好想回到她身邊。

  易風行做了一場夢。

  這是一件令他訝異的事情,因為自從發現自己被困在黑暗裡開始,他從未做過夢。

  那是一場很美的夢,他夢到了自己與一名容貌有毀的女子相處,她深深吸引著他,不管是柔美的笑容,還是動人的琴聲,亦是容易害臊不知所措的個性。

  他記起她是誰了……

  慕巧……他的慕巧……

  他的心激動著,也充滿喜悅,他感覺得到,自己胸中對她充滿了愛意。

  然而,夢境突然轉換,他身在一場大火中,看見她被綁在柱上,被火漸漸地由下往上吞食時,恐懼感深深地攫住他,讓他幾乎不能呼吸。

  柱上的她垂著臉,彷佛毫無生氣,連痛喊的力氣也沒有。

  不!誰也不能從我手上奪走她!

  他朝著她狂奔,用盡氣力地狂奔。

  「慕巧!」

  他聽見自己的嘶吼充滿著脆弱以及害怕失去的沉痛。

  在他呼喊她的剎那,他看見了,她抬起了眼和自己對上了視線。

  他心中湧上希望,踏過地上每一簇火焰,伸出手,想碰觸她,此時,他面前突然出現一道白光,包圍了他——

  易風行猛然睜開了眼,臉上都是汗,神情有些驚惶。

  在旁照料的葉勛一看到他終於睜開眼,驚喜得哽咽著結巴問:「王爺……您……您醒了?」

  此時,易風行還沒回過神來,望著葉勛一臉快哭的臉,過好一會兒才恢復思考,昏迷時記不得的事情,也逐漸回憶起來。

  他了悟到,他是因為那場夢,才成功清醒過來,雖說是夢……但也是他記憶裡最驚心動魄的一刻,所以才能喚醒他吧……

  他感覺得到自己身體虛弱,聲音干啞地問:「本王昏迷很久了,是嗎?」

  「是的王爺。」看他開口說話了,葉勛立刻哭得淅瀝嘩啦的。

  「多久?」

  「今天已經是第九十天了王爺。」

  「第九十天……」他不禁錯愕,「本王受了很嚴重的傷嗎?」他努力搜尋記憶,好似有被燒毀的柱子砸到,即使痛到快失去意識,他還是用剩下的氣力撐著,抱著她衝出火場,那時他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自己一定要保護她平安無事!

  葉勛回答他,「很嚴重,內傷不輕,頭也流了很多血,背部有嚴重的燒傷,手和腳雖也有一些燒傷但不嚴重,還有……王爺的左臉有一道燒傷疤痕……」最後一段話,葉勛口氣有些遲疑,彷佛在顧忌他的感受。

  「是嗎?」他對自己被毀容一事不是很在意,他覺得自己能活著已經足夠,其他的都是其次,「慕巧呢?她也在昏迷中嗎?」

  「白姑娘比您早醒來。」

  「我有聽見她的琴聲,她常常來看我?」如果他昏迷時的印像沒錯,她是彈他最喜歡的莫愁前路,只是當時他不太能思考,分辨不出來。

  「是的,白姑娘日日來看您,所以安排在隔壁的廂房休息。」

  聞言,他想下床到隔壁房看她,但一動身體就痛,連翻身也很費力。

  葉勛連忙說:「王爺,想要什麼吩咐我就好了,您身體還沒康復。」

  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嘆了口氣,看來要休養好身體,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本王要見慕巧。」

  「小的待會請她過來,王爺先喝點茶水,歇會兒。」

  葉勛扶起他,伺候他喝完茶水後,便離開去隔壁請白慕巧過來。

  然而,當易風行看見那抹倩影,是坐著輪椅被雲虹推進房內的,他無比的震驚。

  白慕巧沒注意到他此刻的神情,光是他醒了這件事情,就夠令她喜極而泣。

  「王爺,你終於醒了……」她眼淚掉個不停。

  「為什麼你坐著輪椅?!」他的語氣急躁又帶著氣憤。

  白慕巧望著他激憤但濕潤的眼眸,溫聲說:「沒事的……因為燒傷腳有些萎縮,近日在太醫的吩咐下,讓雲虹攙扶著我開始練走,雖然那很痛,無法練太長的時間,不過我相信,只要持續這樣練習下去,以後說不定還能走呢。」

  「那你的手呢?怎麼白成這樣,還一直在發抖?」他有注意到她身上衣物蓋得厚實,腿上還有毯子,故她手會發顫實在令他起疑,而那份白也不太自然,像是染料一樣潑在她手上。

  「這個啊……其實沒什麼事。」她垂眸淺笑,將手藏進寬袖裡。

  他看得出來她在說謊,便直接問白慕巧身後的雲虹,「你家小姐的手怎麼回事?」

  雲虹不顧白慕巧投來的哀求眼神,坦承地說:「小姐手上的白色是因為燒傷太嚴重所致,而小姐的手因為燒傷,手指彎曲不順,暫時不該長時間的撫琴,但她每次都彈好幾個時辰還不肯罷休,只因小姐想喚醒王爺,雖然她沒有痛覺,但此舉無疑對她的手負擔太大,造成傷害……像這樣抖個不停,也不是一天的事情了,她其實握不住東西,或許之後會更嚴重。」

  她想用琴聲喚醒他?難怪他在昏迷中一直有聽到琴聲……也多虧她,他才有了想清醒的毅力,可這卻是以她的手為代價換來的……

  「沒有痛覺?」易風行嗓音微啞的問,他的背至少還是痛著的。

  雲虹解釋,「太醫說燒傷太嚴重都會沒痛覺,小姐的手和腳都是這樣。」

  「雲虹,別再說了。」白慕巧嘆氣,解釋這麼清楚實在沒必要。

  易風行不禁陷入痛苦和自責之中,如果他能更早一點把她救出就好了……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你救了我,不是嗎?」白慕巧微笑說。

  易風行望著她平靜的笑臉,她竟然就這麼坦然地接受了身體的病痛,她為他變得太勇敢,勇敢得他幾乎要為她落淚。

  「……你實在不該為我這麼做。」她是那麼喜歡彈琴,如今卻……明明是他要保護她的啊……

  「沒事的,多休息,遵照太醫的囑咐會好的,不過王爺若是一輩子無法醒來,我一定會心痛而死的。」她安撫地說道:「王爺才是……你不該來救我的,我寧願你好好的,也不要受這麼嚴重的傷。」

  「如同你失去我會心痛一樣,我也無法失去你。」他眸中滿是深深的情意,「雖然我總說要你愛我愛得不能沒有我,但我何嘗不是如此。」

  白慕巧仍然無法放下愧疚,「不過……我竟然害王爺你毀容……我很清楚,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的感覺很不好,我……讓你以後都得承受這些……」

  他聽著她話裡的歉意,笑問:「跟你一樣,有什麼不好的。」

  「你……不在乎?」

  「為心愛的人而烙印上的傷痕,沒什麼好羞愧的,而且我左你右,這樣別人看我們,會是天生一對。」他深情地說:「我們都有傷疤,浴火生存下來,注定相愛一世,這是一段佳話。」

  「你別說這種話讓我安心。」

  「傻子,我說的是真的,而且如果你不想要接受我的歉意,那麼你也不要對我愧疚,好嗎?」

  「好……」她含淚笑了。

  易風行心想,聽雲虹對她病況的解釋,她究竟能不能恢復如常,恐怕連太醫都無法保證。

  但沒關系,她還有他,今後他會讓她過得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幸福,彌補這些身上的遺憾。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第九章

  在易風行恢復到可以下床行走時,被皇上召進皇宮,賜了鑲有寶石的半臉面具一對,給他和白慕巧,面具作工精致,是難得一見的藝品。

  畢竟就算他們不在乎,世人的眼光總是膚淺的。

  皇上也派一些人混入市井小民中,在各大街道及茶樓開始流傳一段讓人津津樂道的佳話。

  內容是雅郡王易風行俊美無比,風采翩翩,對琴藝高超的女子白慕巧傾心,可惜白姑娘因為多年前被火紋身容貌有毀,加上家世配不上雅郡王,而遲遲不肯接受他的心意,雅郡王仍不放棄,用各種法子苦苦追求,才得到佳人的芳心,無奈其弟為報復哥哥,竟然放火燒白姑娘,而雅郡王為了救她,不惜衝入火場,因而重傷昏迷數月,白姑娘以琴聲喚醒他,雅郡王雖因救她,亦毀了容,但並不後悔,此情堪比金堅,比海深,兩人歷經重重劫難在一起,令人聞之動容。

  這個故事一傳十,十傳百,最後人人皆知,無人不感嘆雅郡王的深情。

  而他們也引頸期盼,雅郡王曾辦過幾次民間的樂宴,大受好評,冬日期間,雅郡王因為養傷,沒有辦任何樂宴,春日時,或許會辦樂宴造福眾人,屆時他們或許能有機會一窺被雅郡王深愛的女子,是什麼模樣。

  數月後,春宴熱鬧地展開。

  百花園裡人滿為患,眾人都擠著想看這次雅郡王又會給大家怎樣的樂曲盛宴。

  這次雅郡王與百花園合作,請百花園的姑娘獻舞送花做開場,讓來觀看的平民百姓各持有一朵春天綻放的花,以歡迎春天的來臨,而雅郡王也訓練了一批批樂師舞者,輪著上台表演。

  台後,已經可以撐著拐杖緩慢走路的白慕巧,不知自己為何被易風行帶來這,坐在這看著眾人忙進忙出,自己一點忙也幫不上,只能發呆,而雲虹也因為要幫忙春宴,現在也不在她身邊。

  「白姑娘。」

  熟悉的聲音讓她抬起頭,看見劍蘭難得不是一身勁裝,而是齊胸襦裙,發上還別著劍蘭花。

  「劍蘭姑娘?」她驚訝道。

  劍蘭冷漠的臉龐微微一笑,遞給她一朵劍蘭花,「這一朵劍蘭花送給你。」

  她欣喜的接過,「很美的花。」

  「謝謝。」

  「劍蘭姑娘穿這樣很美,是要去見心上人嗎?」

  「不是的,我待會要表演劍舞,不過謝謝白姑娘的贊美,我穿這個樣子其實還滿別扭的。」她還是習慣男裝啊。

  「劍舞,我還真沒看過,待會一定給你捧場。」

  「好。」劍蘭頷首,注意到有人靠近他們,她轉頭一看,恭敬道:「主人。」

  燕菲花噙笑,凝視著白慕巧,對她道:「一陣子不見,你比之前更美了。」

  「美?」她不解,她的樣子不會比以前看起來更好,或許還更糟,燕菲花怎會這麼說?

  見她一臉疑惑,燕菲花淡淡一笑為她解惑,「身為百花園之主,我見過無數的姑娘,不管外表再美,若沒有美麗的靈魂,不過是沒有香氣的花,再美也美不出韻味,而你有獨一無二的韻味,在我眼底,此時的你,便是花開得最美、最盛的模樣。」燕菲花染得嫣紅的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目光柔和,「相信我,眼睛雪亮的人,都能看到你的美,要不是你早名花有主,我就算要用搶的,也要你留在百花園。」

  她的話令白慕巧感動,「謝謝你覺得我美……還有謝謝你之前總是幫我……」

  「喔,沒什麼好道謝的,女人幫女人是天經地義的。」燕菲花笑道:「既然你想看劍蘭跳劍舞,那麼我扶你去台前,可好?」

  「好。」她頷首,反正雲虹也沒空理她,易風行更是拋下她不知去哪兒忙了,她只是去看個表演罷了,也沒什麼。

  燕菲花輕易地替她挪了個前排的位置,和她並肩而坐看著台上的演出。

  然而,白慕巧注意到,因為她右臉上的半面具,惹來了不少人的側目,頓時有些緊張,燕菲花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別怕,你和雅郡王的故事眾人皆知,他們也知道你和雅郡王的面具是一對的,他們看你,是猜你是否就是白慕巧,你是被所有人羨慕、祝福的。」

  「我跟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她微訝。

  「當然是簡化過以及美化過的版本。」

  「是誰做了這件事情?」

  「是皇上派人放的流言。」她偷偷說:「這也算是皇上的好意,讓全天下的人都祝福你們。」

  「嗯。」她的心潮澎湃不已,皇上這份禮……真的太大了。

  不一會兒,劍蘭便上台舞劍,舞得利落瀟灑,也美得讓人看得目不轉睛,結束時,博得了滿堂彩。

  在下一場表演開始前,他看見雲虹和樂官將古琴和琴桌放上台,而關在鳥籠裡的無瑕放在一旁的長幾上。

  見狀,白慕巧頓時錯愕。

  燕菲花扶起她,「該你了。」

  「我?」白慕巧愣愣地被她一步步地扶上台,眾人的眼光霎時全落在她的身上。

  「聽說你在太醫費盡一番苦心的調養下,還能撫琴。」

  「可是……還沒能像以前那樣……」她有些心慌地想走,卻被燕菲花按在琴桌前。

  「你要相信你自己。」燕菲花輕撫她的頭。

  不知何時,易風行走到她身邊,對她柔聲道:「你只要像最近和無瑕玩時那樣彈就可以了。」

  白慕巧看向易風行,茫然問:「為什麼這麼突然……」

  「我說過有天我會測驗你的心意,只要你能通過測驗就迎娶你,還記得嗎?」

  易風行答得理所當然。

  她望著易風行沒被面具遮住的那半張臉,他嘴角含笑,眼眸中充滿愛意,讓她想起這段時日他對她的呵護。

  他日日陪她練走,甚至親自按摩她的手和腳,讓她能舒適一些。

  陪她用膳時,也總是親自喂她,從不假他人之手。

  每次和他對上眼時,她都覺得自己都快會被他眼底的熱情融化。

  如此,她又怎能躲避呢?

  她回以微笑,「我會拿出我的勇氣給你看的,為了你我什麼都不會畏懼。」

  在眾人面前,她先閉眼沉澱心情,才緩緩睜開眼,將手指放在琴上面。

  雖然她的手依然沒有痛覺、不能在按弦的時候感覺琴弦的振動,但她還有耳朵,她聽得出來自己彈得好與壞。

  琴音一出,是首輕快的調子,雖然沒有復雜的技法,但具有韻味。

  彈著彈著,驀地琴聲在某一個段落停下,在眾人疑惑的時候,白鸚鵡無瑕唱起下面一段。

  就這樣一人一鳥,時而接替表演,時而琴音和鳥鳴應和,令聞者驚喜萬分,覺得既好聽又充滿趣味。

  曲終,眾人熱情叫好,還有人激動地喊著,「看啊,那就是將來的雅郡王王妃!」

  感覺到大家的贊賞,她熱淚盈眶,心底徹底被陽光給照耀。

  易風行輕扶著她下台,他們才一下台,便有一名眼熟的人迎上來。

  看見對方,她不禁訝道:「你不是荊師傅的家僕嗎?」

  「白姑娘,這是主人要給你的。」對方雙手將一個琴袋奉上。

  易風行替她接過,解開琴袋拿出裡面的琴,讓她詳看。

  這具琴是梧桐面杉木底,伏羲式琴身優美,深紫琴面雅致,十三玉徽如星,以冰蠶絲為弦的琴音幽靜透亮,琴背龍池上方刻有「冰清鳴月」四字。

  她聲音顫抖地問道:「這不是冰清鳴月嗎?」

  「是的,主人說,他很開心聽到你彈出這麼有意思的曲子,他願將冰清鳴月讓給你。」

  「荊師傅呢?」她朝這位家僕身後看,卻沒看到荊師傅的身影。

  「主人他不好意思親手將琴給白姑娘,所以正躲著,不過日後,白姑娘再來館裡找主人,相信他會很高興的。」

  「嗯!我一定會去看望師傅,幫我向他說聲謝謝。」

  「必會轉達。」荊師傅的家僕施完禮,轉身離去。

  望著荊師傅家僕走遠的身影,白慕巧不由得問:「荊師傅不是恰好來的吧?你認識荊師傅?」

  「沒錯,我認識。」易風行坦然承認,「荊師傅很想再聽你彈琴,而且呢……再告訴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

  「什麼事?」

  「雲霄密譜就是荊師傅給我的,欲用密譜引你來參加琴宴,而我為何知道你被毀容,也是荊師傅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她總算拼出來龍去脈,這男人真的很壞,現在才告訴她完整的真相,「不過荊師傅竟就這樣把琴給我……我彈得根本不夠好啊……」她望著琴嘆道。

  「不,荊師傅已經聽到他想要的了。」

  白慕巧尋求解答地看向他。

  易風行笑道:「你的心,已經不是槁木死灰,而是富滿情感,這就是他要的。」

  她聽了,用力的答道:「嗯!」

  「要不,下次去看望荊師傳時,將雲霄密譜裡所有曲子彈給他聽?」

  「好主意!」

  易風行看著此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的白慕巧,覺得她充滿自信和快樂,美得讓他幾乎移不開眼。

  他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這朵值得采擷的花,終於要成為他的了。

  幾日後,易風行帶白慕巧回到佾親王府,一方面陪伴父王、母妃度過易司昭已死的哀傷,一方面也希望他們能再次嘗試接受白慕巧。

  而這次他們已不再堅持門第之見,主動向易風行表示他可以娶白慕巧當郡王妃。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父王明白是自己太頑固,你和白姑娘已歷經許多苦難,父王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洛華也附和,「行兒,只要你開心、幸福就好了,我們不強求什麼了。」

  易風行望著父母寬容慈愛的眼神,上前和他們相擁,「謝謝你們。」

  他知道,他們會放下成見,是因為他們已失去了一個兒子,所以特別珍惜剩下的一個,不想要再有遺憾。

  之後,為了不讓他們太孤單,他會常常回佾親王府陪伴他們。

  得到父母允許後,易風行就開始准備婚事。

  月余後,易風行帶著一隊抬著禮物的人馬,將一箱箱禮物運入白府的廳堂,正式向白慕巧的繼母劉珍玉提親。

  白慕巧和雲虹則先行返家,看一下白府目前的狀況,聽下人說,劉珍玉在皇商派遣的幫手協助下,已然可以好好地經營商行,雖然不會大富,但也有穩定的收入。

  而劉珍玉面對上門要結親的易風行,既是想答應,又是有些不甘心。

  為什麼不是她的女兒茹兒有這樣的福氣呢?

  易風行和白慕巧的故事為人津津樂道,讓她的親生女兒很難受,經常摔東西出氣。

  她為自己的女兒難過啊!

  她們被雅郡王以欺騙皇族的罪名抓起來時,雖然曾畏懼過他,但最後雅郡王仍放她們回來,還特地請皇商派人來幫忙,這代表他對他們仍是善意的。

  因此,茹兒的心,仍然掛在雅郡王的身上,更對於白慕巧能一直待在雅郡王府一事,心有怨言,在近水樓台之下,自然會將她比下。

  易風行見劉珍玉欲言又止,不禁問道:「白夫人,何以沉默不語?」

  望著幾乎要堆滿整個廳堂的禮物,劉珍玉心裡掙扎萬分,「這……可否讓我思考幾日再答復。」

  「為何?難道本王不夠格向白家求親?」

  怕得罪他,劉珍玉連忙解釋,「不,王爺……不是這個意思。」

  此時,經下人通風報信得知消息的白沛茹,闖了進來,望了易風行一眼,發現他縱然俊臉有半邊戴著面具,仍不損其高貴和風采,她咬了咬唇,不甘心就這樣把這麼好的男人拱手讓出,轉頭對母親大吼道:「要是你真答應這門親事,女兒就不要活了!」

  劉珍玉的表情很為難,一邊得罪不起,另一邊則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

  廳內的氣氛冷凝了一會兒,劉珍玉終究還是不想被自己的親生女兒所怨恨,開口道:「王爺如此尊貴,我們家慕巧配不上您,這門親事……是我們攀不上。」

  聞言,易風行表情閑適,彷佛早就料到這情景,白慕巧則是慘白著臉看著繼母和繼妹,雖然早知道他們自私,但這實在太令她心寒。

  雲虹氣不過,欲出聲斥責,卻被葉勛拉著,神秘地笑道:「別急,王爺早就料到會有此情況,自有辦法。」

  只見易風行語氣有幾分囂張地往外喊,「李公公,可以進來了。」

  此時,一名上了年紀,眉毛雪白的太監笑咪咪地走進來,手裡拿著詔書,大喊,「聖旨到!」

  這一聲響起,人人都跪下,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雅郡王乃朝廷棟梁,才德操守日月可表,忠正清廉,至今尚無妻室,有女白氏,朝元城白家長女,禮教克嫻,言行端雅,如今待字閨中,兩人乃天作之合,今下旨賜婚,授白氏為一品皓命夫人,記於典章,欽此。」

  語畢,李太監朝易風行笑道:「王爺,請接旨。」

  易風行起身接過後,朝劉珍玉得意地微笑,「白夫人,皇命不可違啊。」

  如此劉珍玉即便不想答應也只得點頭,白沛茹則是哭著跑回自己的閨房。

  易風行打道回府時,不忘將白慕巧帶走,說道:「等你要出嫁前,再送你回白府待嫁。」

  白慕巧知道他這麼做的用意,應該是怕她私底下被繼母、繼妹欺負,受她們冷嘲熱諷。

  「王爺,你竟有聖旨,會不會太神通廣大了?」她笑問。

  「早料到令母、令妹肯定不會讓我這麼輕易地將你娶回家,我這是防範未然。」

  「好啦,王爺聰明。」

  「那給本王一個獎賞。」他勾了勾手指。

  「什麼獎賞?」她好奇地追問。

  他立刻湊上去,迅雷不及掩耳地吻了她的唇。

  得逞的他舔著唇說:「就是這個。」

  她羞紅了臉,心想,她還真是抵不過他的無賴。

  婚宴那日,白慕巧被以八人大轎迎入王府,宴請了上百桌的人。

  多年後,他們夫妻倆成煌宇皇朝歷史上有名的人物,雅郡王易風行為推廣百姓賞樂風氣盛行之人,白慕巧則是受人們封為琴仙,傳言,聞她琴聲者,無不落淚,大嘆不枉活過此生。

  而他們的故事,今後也繼續流傳下去,直至百世,仍被人津津樂道。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番外一:第一次見面

  湍急的河水中,半昏迷的易風行在恍惚中想,自己離死不遠了吧?

  身軀沒有痛覺,眼皮沉重得無法抬起,彷佛連呼吸都感受不到。

  如今回想起來,是他太大意,也太天真,以為親弟雖然敵視他,但不可能下得了殺手,才會害得自己落入這步田地。

  這次的狩獵會,他因為追著獵物而落單,結果被尚捷刺殺落馬,他眼見沒傷到自己要害正要補上一刀時,他為了閃避而落河。

  「哼,省了功夫藏匿屍首。」

  隨著落水的聲響,他聽見那句令人如墮冰窖的話語。

  心寒之際,春日寒冷的河水已淹沒口鼻,湍急的水流一次又一次地拍打著他的身軀,令他五髒六腑都生疼,直至現在五感倶失。

  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但是他又能如何呢?

  神智漸漸消失在黑暗中,卻有一道聲音喚回他的思緒。

  「公子!醒醒,公子!」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體溫,身軀僵冷,連帶腦子也是,覺得呼喊他的聲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他感覺到有人拍打他的臉,他費盡僅剩不多的力氣張開眼。

  眼前一片模糊,好似看見有個戴著黑紗帷帽的人。

  拜托……救他吧,他不想死……

  他想說話,但體力已經到了極限,不爭氣的昏了過去。

  意識消失前,他心想著,他不甘心就此因弟弟的嫉妒而死,他不甘心啊……他真的好恨弟弟能狠下這個心殺他,他們是親兄弟啊……

  也不知道昏迷多久,迷茫間,他聽見了美妙得不似人間有的琴音。

  完美的琴技,撥弦行雲流水,沒有雜音,琴音柔軟溫婉,錚錚彈出一曲好調。

  這首曲子宛如綿綿細雨洗滌過他的身心,彷佛叫他別再煩憂,他躁郁的身心漸漸平緩了下來,吐出一口濁氣,散去那股怨怒。

  他從沒聽過如此好聽的琴音,宛如天籟。

  聽著聽著,他不禁舒了眉,放松了心神。

  究竟是誰彈琴給他聽?

  他費力睜開眼,看見有個戴著黑紗帷帽的姑娘,在床邊彈著琴,那身影如此美麗,蕩漾他的一片心湖,同時也讓他安心了下來。

  是她救了他吧……

  他想跟她說話、想知道她是誰,卻因內傷太重說不出話,不一會兒又被琴曲哄得睡著了。

  當易風行再次醒來的時候,在床邊照料的老大夫,露出欣慰的表情。

  「老夫想著你也差不多這幾日會醒了,你內傷已好了大半了。」

  「那名姑娘呢?」他往大夫身後看,卻沒有半個人影,著急地問。

  「姑娘得知你的傷勢已經穩定,所以離開了。」

  「什麼?她怎能連讓我報答的機會都不給?」他一直期盼能得知她是誰,要他如何不失望?

  「姑娘救人不求回報,是一樁美事,她也幫助了村裡不少孤苦人家。」老大夫笑呵呵的道:「不過老夫還是不得不贊嘆……她的琴音真能助人度過生死難關。」

  「大夫,你此話是何意?」他的心不禁因為這句話泛起漣漪。

  「公子你內傷雖嚴重,但最嚴重的是因為心情憤恨導致心障,因此氣血逆流,衝擊心脈,若無法讓你放下心障,你便無法活下來。」

  他扶著額,心口微顫,「那位姑娘……她,是為了我撫琴?」

  「她希望你能撐下去,縱然素昧平生,但相逢即是有緣,你命不該絕。」老大夫平淡敘述著那位姑娘的想法,「她也不曉得這麼做有沒有效,但抱著不妨一試的心態,盼能助你一臂之力。」

  他不放棄,追問道:「大夫,我乃佾親王世子,你醫治了我,我心裡萬分感謝,日後待我冋王府,必當予以厚賞,倘若你知道那名姑娘的下落……」

  老大夫打斷他的話語,說道:「老夫不過是盡醫者的職責,且老夫也已收了姑娘的診費,不可再收小王爺的謝禮;至於姑娘的來歷和去向,不瞞小王爺,老夫不知情,她是和她爹行商至此,便幫助了村子,不過他們為善不欲人知,故沒留下姓名。」

  「那長相呢?若請畫師來畫……」

  老大夫搖頭,告訴他令人遺憾的事實,「姑娘從未讓人看見她的相貌,總是黑紗遮面。」

  易風行遺憾地閉眼,終究是無緣嗎……她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她究竟是何許人也?

  但她的琴音、她的身影,和她為他撫琴的用意,都令他無法輕易忘懷。

  他在心裡發誓,只要有能有找到她的機會,他都不會放棄。

  因為他還想聽她彈一次那首琴曲,問她那首曲子的名字,還有……認識她這個人,且親口向她道謝。

  他之後才明白,從那時候開始,她的身影就住進他心裡,讓他深深地為她淪陷。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番外二:成親後的日子

  「王爺怎麼一直看著我?」午後琴房裡,白慕巧停下看琴譜的動作,困惑地問著身邊目不轉睛看著她的夫君,他們成親已經半年了,但她還是會覺得這樣幸福的日子如夢似幻。

  「我昨晚夢到過去落河被你救起的往事,覺得……當年你就擄獲我的心了。」易風行沉吟說道。

  「呃?」她有些錯愕,臉也有些微紅。

  「我過去會那麼執著要找到你,怕是因為早就就對你上了心,為你著迷。」

  「著、著迷……」她吶吶地問:「但我們那時連一句話都沒談上……」

  「你已經用曲子讓我知道你是心地溫柔的姑娘了。」他親昵地伸手將她耳鬢垂落的發絲撩到耳後,雙目充滿柔情。

  「就只是這樣的原因……」她訝然。

  「這樣就夠了,愛情本就是靠感覺的東西,不用太多道理。」他捏了一記她的臉。

  「那我真是幸運,能在那個時候遇上王爺,結起這段姻緣。」

  「幸運的是我,要是錯過你,這輩子恐怕沒有能讓我傾心的姑娘。」他心如止水那麼久,她是第一個讓他動心的女子,也讓他明白什麼是心動的感覺。

  「王爺之前沒喜歡的人?」她微微睜大眼。

  「沒,就你一個。」他話說到這,頓時想起一件事情,倏地口吻充滿醋意地問道:「聽雲虹說,你以前有很多人求親,我第一個動情的對像是你,但你不是吧?」

  「她怎麼會跟你說這種事?」她不敢相信地瞪大眼,雲虹不像會對王爺說這種事的人啊,雲虹雖然脾氣衝,可什麼能講什麼不能講,她還是懂的。

  「是雲虹跟葉勛說,葉勛再告訴我的,雲虹對你以前受眾人愛慕的情況可驕傲了。」他哼聲。

  對他吃醋的表現,她有些想笑,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他也這麼在乎。

  「沒人比得上王爺的。」她微笑道。

  「喔?」他音調微揚。

  「那些求親的公子溫和有禮,雖然都不差,但沒有一個用強悍的姿態闖到我眼前,霸道而溫柔的寵我,讓我生情,為他怦然心動,所以……王爺也是我第一個動情的人。」她羞澀地低頭說道。

  「很好,這答案我滿意。」他勾起她的下顎,吻了一下她當作獎賞。

  「那個……王爺……有件事一直想跟你商量。」她扭捏地看了他一眼,又垂眸。

  「嗯?」心情好的他語氣慵懶。

  「雲虹年紀也不小了,我想……」

  他接話,「想讓她回鄉嫁人?」

  白慕巧點頭,「她和我情同姊妹,我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

  「你要真這麼做,她會難過的。」

  她嘆氣,「可是讓她一直在我身邊蹉跎歲月也不是辦法……」

  「你好像誤會我的話了。」他對她的遲鈍感到好笑。

  「嗯?」她不解地看著他。

  他伸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個做主子的,居然沒察覺到雲虹和葉勛互有情愫,真是失職。」

  她先是愣了一會兒,瞪大眼驚呼,「咦?不會吧……他們不是常會吵架嗎?」

  「雖然會吵,但那是因為在乎對方,偏偏又不夠坦率,你沒發現他們言行常常替對方著想?」

  「喔……」她仔細一想,好像有這一回事,但她以為那只是因為他們有時候要互相幫忙的關系。

  「要不,我把他們兩人叫來問,證實我的話?」他挑眉往外看,他在琴房時喜歡和她獨處,會遣開那兩個人,但他們也不會離太遠,叫一聲就會過來。

  「不必了!」她紅著臉連忙揮手,要是特地叫他們過來問也太尷尬了,感覺她這個做主子的不只愛說閑話,還管起感情事來。

  早就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他說道:「讓他們順其自然,有天就會主動跟我們說的。」

  「嗯,好。」她頷首,心情很好,也替雲虹感到高興,「真好,她總將心思放在照顧我身上,以後有人會照顧她,我就放心了。」

  他笑道:「葉勛無父無母,成親後也不會離開這裡,這樣你和雲虹也不用分開了,她以後還是能一直在你身邊。」

  「嗯。」她的頭輕輕偎在他肩上,露出滿足的笑意。

  人生能這樣合心合意的,真好。

  而一年半後,葉勛果真牽著雲虹的手向他們坦承,而易風行也很大方,葉勛婚事的所有花費都他出,祝賀他成家。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番外三:另一個司昭

  白慕巧和易風行成親後的第二年,有了孩子,易風行為他取名為司昭,以悼念亡弟。

  孩子五歲後,易風行就常帶去佾親王府讓父王、母妃看看孫子,他們也很疼愛這個孫子。

  關於這名字的緣由,易風行從未告訴兒子過,但這孩子和他弟弟個性雖不同,亦不憤世嫉俗,卻也令他頭疼不已。

  某個春日午後,在佾親王府裡,傳來不怒而威的聲音。

  「司昭呢?」易風行瞪著擺著四書五經的桌案,某個小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頓時火氣就上來了。

  那孩子在自家還會收斂一點,因為葉勛一看到他逃跑就會抓回來,但是一來佾親王府,那小子就仗著爺爺、奶奶的疼愛頑皮了起來。

  佾親王府的下人干笑著說:「世子說看書看得悶,散心一下就回來……」

  易風行黑著臉問:「有多久了?」

  「有一炷香的時間了吧……」下人越說越心虛。

  「明知道他每次都說話不算話,怎麼你們就是學不乖?」易風行扶額嘆道。

  白慕巧在旁溫婉安撫,「王爺,別怪他們,你應該也很清楚你兒子多會唬人。」

  提到這點,易風行就覺得頭更疼了。

  對,那小子很會唬人,而且每次都唱作倶佳,讓上過他當的人還會再上當一次,且再荒唐的理由都有人信他。

  但這些都是基於他人見人愛,個性如陽光,嘴巴又甜,總是能逗得大家笑,所以疼愛他的人都會中招。

  這孩子什麼都好,對父母也很體貼,唯一的缺點,就是每次逼他念書時,都有很多花招、想盡法子逃跑,很不受教,夫子都說他很聰明,一點就通,但或許是因如此,他對念書不感興趣,因為那對他而言太簡單了,反而很乏味。

  但連基本的四書五經都不好好學,以後能做什麼大事?

  「等逮到他,一定要狠狠罰他。」易風行眯著眼說道。

  白慕巧對自己的兒子很不聽話這件事情,也無法再多說好話,太疼寵的確不好。

  過不了多久,易司昭回來了,身上髒兮兮的,看見爹沉著一張臉等他,一副要動家法的樣子,他自知大難臨頭,轉頭就要跑。

  「站住!」易風行幾個大步就追上,抓起他的衣領,讓他的小身軀懸空,「跑哪裡去鬼混了,書不念,你這樣子以後有什麼出息!」

  「父王……孩兒知錯了。」易司昭向來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該求饒時就求饒,眼淚順便掉個幾滴。

  可惜他父王早就練得鐵石心腸,不是平日那些很疼他的下人和長輩們。

  「知錯?你每次都知錯,結果都明知故犯!」

  「這次是最後一次,我以後一定會乖的……」他語畢還不忘啜泣幾聲,小鹿般的大眼霧蒙蒙的,還向娘求救,「母妃,我怕疼,你勸勸父王……我真的不會再犯了。」

  白慕巧有些動搖,不過易風行依然無動於衷,用力打一記他的屁股,「不准跟你母妃求饒,來人,拿藤條來!」

  聽到藤條,易司昭的臉色就白了,激烈掙扎,「別打我!那真的很痛的啦!」

  「不痛你怎麼會記住教訓!」易風行哼聲。

  在掙扎的過程中,有本簿子從易司昭身上掉了下來。

  「這什麼……你拿了什麼東西回來?」易風行擰眉,將孩子塞給一旁的下人抓著,自己彎身撿起那本老舊的簿子。

  藍色的封皮,泛黃的書頁,陳舊得像經歷過數年的時光,他一翻開頓時愣住。

  易司昭急著替自己辯解,「父王,那個是我的東西啦!書封上有寫我的名字!」

  他斜眸冷冷看了兒子一眼,問:「你從哪裡拿來的?」

  易司昭囁嚅道:「……就……府裡有個荒廢的院子,我進去看,四處翻,就翻到了……」

  佾親王府裡荒廢的院子,毋庸置疑就是司靖院。

  易風行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以這種方式和亡弟再次對話。

  第一頁寫著致他這個哥哥,希望他哪「用得到這本書,落款日期十分久遠,是弟弟十四歲的時候。

  內頁畫滿各種地形圖,寫著各種領兵作戰的方法。

  尾頁,寫著若哪日內亂,皇帝需要身為親王的父王出兵,便由他們兄弟代勞,一起努力平亂。

  以前,夫子的確曾念過藩王保衛國家的故事給他們聽,要他們有為人臣鞠躬盡瘁的精神,過去弟弟也曾想和他一起並肩作戰啊……

  弟弟什麼時候變了的呢?是從尚捷剛被任命為他的親衛長時吧?他忽然對自己無法繼承爵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接著言行越來越偏激……

  他嘆了口氣,是他太晚發現導致弟弟改變的原因了。

  「父王?」看他嘆氣,易司昭小心翼翼地開口喚他。

  「你為何想拿這本簿子?」易風行問他。

  易司昭眼睛發亮地說:「因為我覺得內容很有趣。」

  易風行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回答,他一向沒見這孩子對什麼事物特別認真,「哪裡有趣?」

  「兵法啊!」易司昭興致高昂地說:「各種計謀,都很有趣。」

  「那就給你吧。」他示意僕人放開他,將簿子遞給他。

  「耶?」他以為父王會把這本簿子給丟了呢。

  「如果對兵法有興趣,父王還可以再給你看別的。」

  「真的嗎?」

  「但以後叫你學什麼就學!不准因為沒興趣就調皮。」

  「好啦……」易司昭搔搔頭答應,不忘問:「父王,這裡有個跟我名字一樣的人嗎?」

  「有。」

  「他是怎樣的人啊?」

  易風行沉默了一下,微笑說:「他是父王的弟弟,你的叔叔,也是個溫柔的人。」

  接著,易風行吩咐下人帶易司昭去淨身,洗掉身上的污泥。

  他身後傳來白慕巧溫柔的聲音,「那是誰的冊子?」

  「是弟弟的。」他惋惜地道:「我發現其實我曾有機會挽回一切的,只是錯過了。」

  她挽住他的手臂,安撫地對他說:「別這麼說,很多事情是無法預料的。」

  他將遺憾深深地用一口長氣嘆出來後,淡淡一笑道:「嗯。」

  至少,今日他知道了,他們兄弟間的情誼曾經毫無虛假過。

  至於兒子對兵法的興趣,是否能讓他有朝一日當上將軍,就留給時間去見證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1-5 10:42 PM

第一本古代羅曼史 蕾絲糖

  第一次和前輩們搭配,一起寫主題書,而這本同時也是糖糖的第一本古代羅曼史,心情真是滿緊張的。

  希望這本《成親不想奉陪》的故事不會讓大家失望!

  很明顯的,這對男女主角是大男人和小女人的類型,所以女主角會比較弱氣一點,當然這份弱也是基於她的背景和遭遇對心理的影響。

  關於女主角毀容的設定,糖糖在寫之前還害怕不被容許,不過和編輯討論過後說可以寫,所以糖糖就這麼寫下去了。

  而男主角算是從「周郎顧曲」這個概念下去發想的,不過後來變成了「一曲愛上你」這種感覺!XD

  優雅很會欣賞音樂的男主角,配上彈古箏很厲害的女主角!這組合對糖糖來說很夢幻?

  女主角的幻痛,是想以「心理影響生理」的概念下去做創作,至於藥物依賴,是因為女主角下意識需要有依賴物來穩定自己的身心。

  糖糖滿喜歡男主角陪伴女主角克服藥物依賴那段。

  故事中男主角靠琴聲清醒,是發想於昏迷的人似乎聽得見聲音這一點(不過現實中好像還是要看個人情況)。

  而書裡為什麼用花語來代表女主角呢?多少也是希望用花的精神貫穿整個故事。她的悲哀是因為毀容的自卑讓她屈服一切,她的勇敢就是她為愛克服一切。

  關於百花園之主,糖糖也滿喜歡這個角色,至於她為何知道花語,又為何收容那麼多女子,這就留待屬於她的故事來解釋了。

  這次糖糖也有畫四格喔,四格的故事時間設定在男女主角剛成親沒多久的時候?希望大家喜歡?如果有博君一笑就更好了!

  就這樣,我們下本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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